盧祺生忽悠人很有一套,說到一半,看一眼宋禮鶴,提起蔺洲的洪災:“我這兄弟時運不濟!前幾年在蔺洲買了千畝桑田,開了幾家作坊,打算做些絲綢生意,這大水一發,哎喲!他這兩日别提多愁了!”
提起蔺洲,陳連勳明顯謹慎了一下。
萬幸宋禮鶴天生一張淡漠的臉,不愛笑,讓陳連勳回想到見宋禮鶴第一眼,不由得說:“怪不得當初我見這兄弟,總覺得他有點嚴肅,原來是這樣。”
宋禮鶴眼神稍黯:“聽說蔺洲又出現瘟疫,我的人進去後就再沒傳出消息來。待過兩日,盧兄陪我親自去一趟。”
陳連勳擺擺手:“鶴兄、盧兄,去不得呀。”
盧祺生故作驚訝:“瘟疫已經很嚴重了嗎?”
陳連勳想說,猶豫再三,還是沒敢,隻指指天上,再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總之你們聽我的,不必去。可别為了小錢,把命丢進去。”
陳連勳已經放下戒備,盧祺生想進一步忽悠,陳連勳忽然拍掌:“前兩日盧兄說的那幅字畫,我買到了!盧兄和鶴兄先去裡面小歇片刻,我拿些好東西來!”
陳連勳說完就起身離開。
知道陳連勳不想多提蔺洲的事,刻意生硬的岔開話,盧祺生知道不能逼得太緊,幹脆任他去了。
宋禮鶴與盧祺生坐在房中,陳連勳抱着匣子跑進來,給二人顯擺到手的字畫。
三人正閑聊着,小厮過來給幾人斟茶倒水。
陳連勳拿起就喝。
外面的吃食,宋禮鶴從來不碰,看都沒看一眼。
盧祺生正要拿起來,看到那小厮,心裡“哎呀”一聲,這不是他覺得眼熟那個小厮?前日還在看門,今天就能跟在主子身邊倒水了?這陳連勳府上的小厮翻身這麼快?
盧祺生直勾勾盯着小厮看。
小九眼皮沒擡,規規矩矩倒完就退後兩步。
盧祺生轉着眼珠子,絞盡腦汁想在哪見過這人。
他的目光太炙熱,讓宋禮鶴覺察到,偏頭問了句:“怎麼了?”
看到宋禮鶴,盧祺生腦海中恍然大悟,想到在哪見過那個小厮了。
當年宋禮鶴悲痛欲絕,得知馬奴被劫走的消息,立刻讓盧祺生帶人去張府鄉下莊子查探。
盧祺生去了一趟就什麼都明白了。
莊子裡的一批人也被劫走了,亂作一團,盧祺生讓侍衛帶着,在夜裡趁亂進去巡視一圈。
這小厮當時也是給莊子看門的,很敏銳,夜半三更,旁邊的小厮早早睡死了,唯獨他清醒地坐在門檻上。
看到在牆上“飛檐走壁”的盧祺生,小厮隻看一眼就收回視線,隻當眼瞎,沒有任何要喊人來的意思。
盧祺生回去後,心血來潮打聽了一下。
莊子上的人被劫走,嬷嬷怒火攻心,發了好大的脾氣,将底下的小厮罰了個遍,這小厮是個例外,一點沒讓罰。
盧祺生當時心中還恥笑,這種擅長裝瞎的小厮都能被獎賞,看來裝糊塗才能在莊子裡存活,怪不得那麼多人能在一夜間被劫走。
小厮長了張沒什麼特點的臉,盧祺生記性時好時壞,被眼前的宋禮鶴一點,這才想起來。
苓州與符郡可不算近。
這小厮怎麼會來這地方當差?
盧祺生看眼宋禮鶴,想了想,還是沒說。
或許隻是巧合。
小厮出去沒一陣,外面忽然亂了起來,前天抓了小姑娘的漢子帶着手下鬧哄哄地嚷嚷:“抓到了,抓到了!”
陳連勳心裡一緊,連忙扔下手中字畫,方才被他寶貝的東西霎時摔在地上。
見到漢子分别押着三個人進來,都穿着黑衣裳,半邊身子被麻袋捆着,除去其中一個有些瘦小,沒一個看起來像那個婦人。
陳連勳強忍着哀嚎的沖動,哆嗦着手将地上的字畫撿起來。
宋禮鶴挑眉,端起茶杯看熱鬧。
看到被押進來的三人,還沒摘麻袋,盧祺生的心就劇烈跳動起來。
三個麻袋被依次揭開。
先是林泰。
盧祺生剛松一口氣,下一個麻袋一揭,那口氣又哽在了喉嚨。他的視線飛速的在宋禮鶴與被麻袋套着的人身上來回瞟。
是林茂。那個馬奴!
那最後一個......
小九掐好了時辰,林黛被悶着的時間不算長,但終于重見天光,她還是狠狠地喘了幾口氣。
林黛與林茂對視一眼,正欲動手。
忽然聽見茶杯被狠狠捏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