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巾帕裡包了十個血淋淋的指甲。
陳遠生打消了向秦家報信的念頭,讓管家不要聲張,就連陳夫人都不讓說。
第二日陳遠生就打聽來了消息,昨日那人是不久前來的衡州的河東褚家子弟,可糟糕的是,從秦家那裡得知,這褚珩極有可能是新來的巡按使。
天子耳目監察地方官員,怪不得昨日有那般狂悖的言論,看來這個巡按使是要劍指衡州了,陳家隻是一個小小商戶如何在這夾縫中求存。
陳遠生等了好幾日也都沒見褚珩有催促之意,倒是自家夫人卻急了起來天天管他要兒子,還說他要是解決不了她就找秦家幫忙。
陳夫人是秦家遠親當初也是因為陳夫人,陳家主才搭上秦家這條船,陳不凡還在褚珩手中,陳家主哪敢讓夫人跑去秦家求助,到時候就不是他來選了,兒子也别想活着回來了。
褚珩聽聞陳遠生深夜找上門來變知道了他的意思“家主還真是放心褚謀,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事關全族,不敢輕忽。”陳遠生裹着披風還将披風上的帽子帶了起來,十足的鬼祟形象,不是他不心疼兒子,這麼大的事總要考慮周全才是。
褚珩是大長公主的孫子、巡按使,秦家是地頭蛇人脈故交遍及江南,朝中還有三品大員的子弟,神仙打架煩人遭殃。
陳遠生看褚珩坐在案席後品着茶,沒有說話,他心裡打着鼓有些不安。
褚珩給陳遠生也倒了一杯茶,這一會陳遠生接過就仰頭悶掉了。
褚珩輕笑道:“陳家主,茶是要慢慢品的。”
陳遠生這才發覺自己太緊張了,以緻于失了禮數,還漏了弱點“褚郎君,陳家得惠于秦家多年,不敢做背主之事。”
陳遠生本想讓褚珩引出後面的話,可褚珩靜靜的盯着他不發一言,陳遠生深感壓力,額頭的汗沁了下來。
他無奈道:“可褚郎君乃深明大義之人,陳家自然要與正義站在一起。”秦家和褚珩誰輸誰赢他不知道,可褚珩拿捏這他的命根子,他隻能選擇褚珩。
陳遠生跪地叩拜十分誠懇,“陳家誰也得罪不起,還請褚郎君看在陳某的誠意上庇護陳家一二。”怕的是,秦家的秋後算賬,想換得褚珩的庇護,換了旁人陳遠生說不得還會順勢攀上交情,可在褚珩面前他不敢。
褚珩笑笑“我到覺得陳家似乎并不需要庇護。”
陳遠生快貼近地上的臉,驟然一變,不知道褚珩是何意?莫非不想管陳家死活。
褚珩将從袖中拿出一沓紙仍在陳遠生面前,陳遠生翻看起來,臉上漸漸失去血色,越看越緊張,汗珠從額間滾進眼睛,陳遠生卻毫無所覺。
陳遠生心存僥幸:“褚郎君,這是何意,在下不懂。”
那紙上記錄了陳家與宋家的生意往來,其餘都沒什麼,隻一件事就足夠要命了,不,是抄家滅族!他隻能希望褚珩還沒有查的那麼清楚。
“此罪視同謀反,株連九族,陳家主都不明嗎?”
陳遠生蹦的那根弦終于斷了,陳家從去年開始,幫宋家做走私的生意。
一開始陳遠生以為是金銀珠寶等物,就算敗露,也有宋家能擺平,後來有一次鐵裝的多了些特别壓船,再重的金銀珠寶也不可能這麼重,他檢查之後才發現大部分都是鐵,隻有少量的金銀作為掩飾鋪在上方。
發現之後陳遠生也明白之前的那些估計也是這樣運的,也明白為何秦家這麼樂于促成此事,秦家絲毫不牽涉其中,就算他日敗露也與秦家毫無關系,卻能從陳家分得利益。
可陳家已然參與其中,他不敢聲張不敢抱怨,想着找個借口推拒這生意好了,可所得收益太多,貪心作祟,反正已經參與了不如抓住這些利益。
陳遠生雖趴伏于地,可拒不承認,顫顫巍巍道:“走私金銀财寶應罪不至此吧。”
褚珩隻有陳家與宋家貨運往來記錄,那上面寫的也都是金銀,褚珩不可能有證據的,對他不可能有證據!陳遠生擡手擦了擦眼睛,不敢直視褚珩。
褚珩道:“陳家主何必這麼慌張,我對陳家有什麼罪不感興趣。”
陳遠生仔細分析着褚珩的話,他自然知道褚珩哪會将陳家放在眼裡,可又不懂他這麼一出是為了什麼,難道秦家、宋家他都要一網打盡?!
陳遠生雖沒猜中,卻不遠矣。
褚珩一開始讓荀攸之查陳家也隻是想看看陳家與秦家的生意往來,有什麼可利用之處。
可這一查居然發現了陳家跟宋家的合作,還是油水不少的生意,荀攸之一看就有貓膩,秦家不可能放着自家利益不要,拱手送給陳家。
這才發現端倪,陳家居然敢跟宋家一起走私鐵礦,送上門的把柄當然要好好利用。
陳不凡是松動陳遠生背叛秦家的一個契機,一旦心裡的底線有了退讓就可以讓他再退一些,不過這是抄家滅族之罪,若沒有陳不凡,陳遠生一定不會承認,想要撬開宋家的嘴,還得有點真憑實據。
沒人知道這一夜陳遠生來找過褚珩,也沒人知道他說了什麼。
陳遠生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陳家後,陳不凡已經回家了,陳遠生看見兒子的喜悅也沒有沖散他的憂慮,怕是衡州馬上就要變天了,真不知陳家會如何。
陳遠生知道兒子回家也不代表褚珩真的就放過他們了,若他有異動,褚珩不會放過陳家的,況且他也不敢,就讓他們那些世家去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