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博雅高中距離放學還剩幾分鐘。教室裡亂哄哄的,身未動,心已遠。
坐在窗邊頭排的言歌把身子藏在窗簾裡,在同桌林令晚的掩護下偷偷講着電話。在小靈通剛剛普及的班級裡,言歌是為數不多擁有手機的人,而且還是諾基亞最新款擁有透明外殼的“3310”。
一陣鈴響,教室裡嘈雜聲瞬間上揚,直到沸騰起來。
林令晚邊收拾桌面邊問她,“你哥呀?”
班級裡知道她哥是明星言憶深的,隻有班主任林哥和閨蜜林令晚。
言歌剛挂斷電話,臉上笑意未散。她對林令晚點點頭,眼裡的幸福快要溢出來了。
“你哥對你可真好,天天給你打電話。”每天一個電話,是兄妹之間保持多年的習慣。
“我哥說,期末考完試讓我去他劇組玩兒,你去不去?”言歌湊到林令晚耳邊,壓低聲音興奮的說。
“真的?”林令晚亮晶晶的杏核眼睜得溜圓,瘋狂點頭道,“去啊,去啊!我真的可以去嗎?”
自從知道言歌是言憶深的妹妹,林令晚就纏着她要聽娛樂圈内幕。可惜言歌知道的也不多,她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她哥幾面,見着了言憶深也不會跟她說這些事。一般都是周朗睿逗她玩兒的時候順嘴胡說一些,真的假的都有。反正娛樂圈的事虛虛實實,做戲久了自己都會信以為真。隻是可憐了言歌,大好青春少了許多追星女孩做夢的機會。不過她也追過幾個偶像,最後都因為周朗睿的原因濾鏡碎了一地,追星路上少了很多心動與激情。
“當然可以。我哥說太久沒見到我,想我了。算他良心發現!”言歌說完把最後一本練習冊塞進書包。
林令晚雙手攥住言歌的胳膊,“天啊,長這麼大我第一次見明星!怎麼辦,我現在就開始緊張了!你摸摸我心髒,怦怦怦直跳!”
“不跳你就挂掉了!”言歌笑道。她埋頭在書包裡翻東西,倉鼠刨食一樣,邊翻邊說,“怕什麼,他又不吃小孩兒。我哥就是你哥,你就拿他當哥哥,一個普通人。”
“你哥太帥了,讓他當普通人太難為他了!”林令晚看着動作有點滑稽的言歌。
“我哥聽到這話得開心死了。”說着,言歌舉着兩本沒拆封的當期雜志,一手一本讓她選,“《昕薇》和《當代歌壇》,你看哪個?中午你去廣播站了,我可是忍了一下午沒拆開。快表揚我!”言歌開心的看着她。
“如果你是個男的,我一定嫁給你!”
“下輩子你帶着這信物來找我。”言歌把手腕上的發圈取下來遞給林令晚。學校不讓佩戴首飾,女生們喜歡用發圈代替手鍊做裝飾。
“行,一言為定。”林令晚接過來套在手腕上,拄着下巴看着她,“不過咱們今生今世可以做好姐妹。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言歌怔住,眼裡帶着幾分遲疑,好像沒聽清林令晚說了什麼。
“真的嗎?”言歌楞楞的看着她。
“當然呀!”林令晚笑問,“你怎麼了?”
言歌輕輕喘息一下,伸出小拇指,小聲說,“拉鈎,一言為定!”
林令晚的小拇指勾住她的手指,開心的說,“一言為定!蓋章!”說完把大拇指和言歌的按在一起。
林令晚的手長得很好看,白皙纖長,光潔如玉。這還是言歌第一次仔細去看一個女孩子的手。在這之前,除了必須的交流,她從不和别人有任何眼神上的觸碰,更别說去仔細打量一個人的細節。
言歌沒有朋友。小學的時候有一個關系不錯的同學,後來這個同學轉學去了外地,她們就斷了聯系。家裡因為爸爸的病壓得喘不過氣,哥哥拍戲賺錢,媽媽要照顧病人,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除了吃家裡的糧,什麼忙也幫不上。
生性膽小又敏感的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沒有人要求她這麼做,但是她會把自己的需求壓縮到最低,低到恨不得自己能夠隐身,她不想給家裡添一丁點兒麻煩。
就這樣,她時常髒兮兮的去上學。媽媽在醫院守夜陪護,她第二天的午飯就是一杯開水泡米飯。交不出晚課的補課費,在學校遭到同學的欺淩。這些她都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而她的沉默,換來的是欺負她的人更加肆無忌憚。
夢魇般的日子,她一個人在恐怖的暗夜裡苦挨。永遠低着頭,不敢看人,見不到光,躲躲閃閃。林令晚的一句“姐妹”,是她哪敢企及的奢望。
這是她的秘密。高中報道的第一天,她裝扮一新,成為活潑開朗的富家女。在心裡把曾經的一切挖了個坑深深的埋了,隻是猝不及防的時候,會有風吹進來,在心中卷起漫天黃沙。沙礫刮得她心生疼,刮得她鼻腔酸楚。
“哇!這期有王力宏!”林令晚一聲驚呼,打斷了言歌的思緒。
林令晚翻着《當代歌壇》找到王力宏的演唱會專訪。“《力宏你變了》!太帥了!”她念着标題,看得眼珠子都快掉進去。
言歌看着她這副花癡相,無奈道,“林小晚你矜持一點兒,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林令晚置若罔聞。
班級裡的人基本散盡了,言歌托着下巴等着林令晚盡興。坐在後面的白慷培經過林令晚身邊,按了了一下她的腦袋,“林嬷嬷,拜拜!”
“小白兔你有病啊!”林令晚擡起頭大聲喊。
白慷培和林令晚是初中同學,都是從博雅初中部考上來的。
言歌不解的問,“小白兔為啥總叫你林嬷嬷?”
“因為我拿針紮過他!”林令晚忿恨的說。
“啊?”言歌睜大眼睛。
林令晚“嗯”了一聲,繼續鑽研她力宏哥哥的專訪。
想來也就是幼稚時期結下的恩怨,胳膊過界林令晚拿圓規紮他之類。言歌也沒再多問,催促她說,“走了,一會兒鎖大門了。明天再在這八卦知識的海洋裡遨遊。”言歌邊催,邊把林令晚的棉衣蒙在了她頭上,嬉笑着跑到門口,把教室的燈給按滅了。
隻聽見,身後傳來一串兒林令晚要追殺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