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這是挑釁。
溫月烏黑的眼瞳眯了起來,蹙起一彎細眉,一動不動地看着柳蔓的堂姐柳詩,柳詩被她看着,居然還理直氣壯地和她對視。
陳熙向來保持着紳士笑容的臉,忽然僵住,像是還未解凍的寒冰,“詩詩姐,你不要亂講話。”
柳詩笑了笑,擺明了不想要息事甯人,一張嘴立刻颠倒黑白。
“小陳少沒必要為了護短,就和蔓蔓計較。”柳詩說,“小孩子帶個輕奢來玩玩,也不是什麼大事,你說是不是?”
不隻是陳熙,在場的不少人,紛紛向她投來打量的目光,那眼神包含着好奇,鄙夷,羨慕,抑或其他高高在上的複雜情緒,但都指向一個方向。
看樂子。
陳濯一走,柳蔓的嚣張氣焰就立刻起來了,看向溫月的眼神中帶着挑釁。
溫月真的被氣到了。
她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胡說八道,不知道别人以後會把這件事傳成什麼樣子。
“詩詩姐。你最好别這麼說。“陳熙說着,去拉溫月的手,“我不允許别人對我的女朋友說三道四。”
柳蔓怕陳熙生氣,過去拉陳熙,陳熙也不說話。
“姐……”柳蔓有些埋怨地看向柳詩。
“好好好,就算是我說錯了。”柳詩笑笑,“算我的錯,讓溫小姐生氣了,給我個面子,這事算過去了,溫小姐。”
原本一直低着頭的溫月忽然擡頭。
她看向柳詩:“柳詩姐,你不妨有話直說。”
柳詩挑了挑眉,依舊用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她:“溫小姐,這事兒就算我的錯,我回去肯定好好說說慢慢。”
“什麼事?”溫月問她,“我戴假項鍊嗎?”
柳詩轉了轉眼珠,笑了笑:“我可沒這麼說。”
“可你就是這麼做的。”溫月說,“柳詩姐,你是柳蔓的姐姐,晚上她就要跳開場舞了,明明是件好事,可是你在這裡撺掇她來找事兒,你覺得合适嗎?”
柳蔓臉色一變,有些詫異地看向柳詩。
“我不是……”
柳詩的臉一白,連忙解釋,“溫小姐,你肯定是誤解我了。”
“誤會什麼?”溫月是真的生氣了,可到現在也給柳蔓留了面子,沒有說柳蔓那套高珠,來得才是莫名其妙的,那明明是陳熙去拍的,現在卻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誤會你不是說我故意買輕奢裝大頭,打了腫臉充胖子,配不上陳熙,實際上是丢了陳家的臉,對嗎?”
陳熙拉拉她的手,顧及兩家的面子,不想讓她說下去。
她卻堅持着繼續說下去。
“但這項鍊,是陳濯哥借給我的。”
衆人聞言,立刻悄悄看向陳熙。
陳熙有些驚訝地看着溫月,小聲問她:“你怎麼早不和我說?”
溫月本來就有點心裡堵得慌,繼續說:“今天碰見陳濯哥,他看我的項鍊不合适,好心借給我了一條,長者賜,不敢辭。”
“我也不覺得輕奢帶出來,有什麼不合适。”
她言之鑿鑿,清落的聲音就這樣進入所有人的耳朵。
“還有,配不配得上,不是别人說了算的,是陳熙他自己選的。”
說罷,她說到這裡,烏黑的眸子裡已經蓄滿了淚水,強忍着怒火和委屈,甩開陳熙的手。
餘下一旁面面相觑的幾人,和假裝不關注這裡,實際上一直在豎起耳朵聽八卦的衆人。
“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啊.......”柳蔓的臉色不好看,依舊嘴硬,“陳濯哥又不在,沒準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陳熙的臉色不好看,冷冷地看向柳蔓,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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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月剛回到客艙,躺在床上,還是有些滞郁的不快。
收到了李抒的消息,問她怎麼不下來玩了,排練結束之後,她來一樓找不到溫月。
溫月隻好說身體不舒服,在客艙裡休息。
鎖骨上面的項鍊貼在皮膚上,滑滑涼涼的,後面好像又勾住了頭發,她把項鍊摘下來,看着一會兒,心裡有點委屈。
陳熙給她打了幾通電話,她一個都沒接。
洛茜給她發了幾條消息,她剛剛都沒顧得看,點開看了一下,大概是就是問她現在進展怎麼樣了。
不說還好,一說她心裡就有點亂。
一條項鍊的事,弄得她心裡不舒服。
但是她要不要告訴陳濯一聲。
溫月猶豫。
畢竟她剛才在下面說是陳濯送的,狐假虎威,才把這件事給擺平。
不對。
這不算狐假虎威。
明明是事實。
但她懷疑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到陳濯的耳朵裡,經過這麼多人傳到他這裡的時候,不被說成借着他的名頭作威作福的德行,就是萬幸。
還是提前和他說一聲比較好。
這麼想着,她打出一行字。
【溫月】:不好意思,剛剛在樓下的時候,有人問我項鍊的事情,我就和她說是您借給我的,給您添麻煩了。
她覺得沒必要把這件破事一五一十地和他說清楚,畢竟他挺忙的,最關鍵的是,這種事說出來是真的會讓人覺得很無語。
她等了一會兒,沒有回複。
她本來應該問問陳熙,但想起剛才陳熙那個樣子,又想起柳蔓脖子上的那條項鍊,她甯願自己問陳濯,也不願意搭理陳熙了。
明天還要排練,她幹脆躺在床上看譜子,一邊放音樂練耳,聽了一會兒,對曲子基本比較熟悉了。
這會兒是五點,她也不打算出去了,給工作人員打了電話,讓她把晚餐送到客艙。
陳濯還是沒有回消息,她猶豫着,又發了條抱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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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溫月消息的時候,陳濯剛剛在客艙裡開完視頻會議。
他剛打算回複,陳熙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問他是不是借給了溫月項鍊。
“是我借的。”他低着頭翻閱最新的财經資訊,語氣随意而慵懶。
“我在船上碰見她,就順便借給她了,忘了和你說一聲,抱歉。”
陳熙連忙說:“哥,是我麻煩你了,這錢算我的,回頭我補給你,親兄弟明算賬。”
“不用。”陳濯淡聲說了一句,“拍賣會拍的小玩意兒,讓她先戴着吧。沒什麼關系。”
電話那端的陳熙愣了一下。
“哥,你這是在前幾天那場拍賣會拍的?”
溫月剛才戴的,是幾千萬港币的高珠?
那場拍賣會他也在,但是沒提前和他哥說,到現在才明白神秘買家是他哥。
那他那天還缺心眼跟着搶什麼,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本來是打算送出去的順水人情。”陳濯說,“隻是後來沒送出去,一直在我手裡,就随手給她了,你沒必要覺得有負擔。”
他向來如此,要是這麼說,那這件事就是闆上釘釘了,要聽他的。
挂斷電話,陳濯進了浴室。
洗漱之後,他坐在床頭,拿着iPad繼續看文件。
有一個未接電話,來自程松。
他回撥過去,順便用毛巾擦了擦頭發,浴袍有些松了,露出紋理流暢的肌肉線條,發梢上的水珠滴落下來,慢慢流過鎖骨,沒入沒露出的人魚線,甚至更深處。
他并沒有在意,随手打開床頭的日威士忌,直接喝了一口。
他随手把玩着酒杯,垂着頭,不同于平時在外的斯文矜貴,恣意而慵懶。
“陳總,明天開場舞晚七點開始,,已經按照您說的,調整了一下行程,最後一天活動的發言稿,内容已經發給您了,您看一下,改得可以嗎?”他說完,連忙補充了一句,“如果您覺得哪裡有問題,我再繼續修改。”
陳濯點開文件,掃了一眼,“還可以。”
“您有問題的話随時call我就好。”
“大概一個小時前,一層那邊出了點事,知道嗎?”
程松一愣,沒想到老闆為什麼忽然把話題拐到這裡,下午的事他隐隐約約知道一點,隻能試探着答,“是柳小姐和溫小姐的她們……鬧了一些小矛盾。”
陳濯走到辦公桌前,繼續處理着公務,“你現在的工作做得是越來越好了。”
他這話是笑着說的,但帶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壓。
“學會打馬虎眼了?”
程松一驚,連忙解釋,“柳蔓、柳詩小姐當着小陳少的面子給溫小姐找難堪,說她戴的那套高珠是仿款,溫小姐當時就說是您轉送給她的,把兩個人話給堵住了……”
“我知道了。”陳濯打斷他,“以後有這種事提前和我講。”
程松連連應是。
“要不要我找人散點消息出去?”程松問,“畢竟溫小姐受了委屈……”
“随便。”
他看完下季度的規劃,手機響了一下,他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
【溫月】:實在抱歉。
他看着屏幕,眉頭緊蹙,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
他實在不明白她在抱歉什麼。
無論是在雪夜那天她在車窗前小心翼翼地紅着眼睛堅持要賠他襯衫,還是在緩沖點因為和朋友吐槽就忙不疊地低着頭地和他說抱歉。
都讓他覺得有些莫名。
她在他面前好像總是特别喜歡道歉。
或者說,精通抱歉。
好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
他到底是做了什麼,讓她對自己有這種印象?
陳濯又喝了一口日威士忌,尾調醇厚,有點淡淡的刺激。
他看着聊天記錄,神色淡漠地關上手機。
臨睡前,陳濯看完視頻會議的記錄,看到一條信息發過來。
來自程松。
【程松】:陳總,趙經理剛剛問我,您緻辭結束後,需要給您安排個舞伴嗎?
【陳濯】:不用。
發完這條信息,他蹙眉,站起身來,走到床邊,眼眸中是明顯的煩躁意味,但聲音還是一貫的清冷,他發過一句語音過去,然後關上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