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這家夥住在酒館到如今,希望我快點愈合傷口的狀況,要比我本人更加急切,以至于在每次貝羅蒙特拎着醫藥箱去找我,又拎着醫藥箱離開的時候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肩膀,像要把這上面戳個洞出來
我們倆的傷口都被醫師縫合了,他的都拆線了,而我這個,甚至還在繼續換藥,目标距離拆線,遙遙無期。
我嚴重懷疑,這家夥隻想把之前的敗績抹平
而且我倆最近禁酒!這是我最不能忍的地方,我為什麼不開别的店開酒館,除了酒業不會出岔子之外自然也有我個人愛好的存在。然而,現在被禁酒的居然是老闆本人了
真實豈有此理!
冰冷的雨水落在地上濺起的細絲迸射落在光裸的小腿上,我掏出籃子裡的面包注視雨幕咬在嘴裡漫不經心的嚼嚼嚼,背後靠着的牆壁旁邊是一片巨大的玻璃展窗
随着因為陰天更早昏暗的天空,這家店鋪提早打開了迎接夜晚的燈,斑斓的小燈五光十色的不斷閃爍,越過透明的雨水和玻璃,輕盈的映在我的瞳孔裡
裡面的手工有個水晶圓球的一樣八音盒,底座的雪花不斷揚起,下面的木頭小人圍着紅色的圍巾,在包裹水晶圓球的雪幕中僵硬前行
它拿着個小小的木頭鼓,邊走邊敲動
笨拙咔哒作響的音□□過玻璃窗傳進耳朵,并不太好聽,在南海有很多比這精妙的玩具
南海的機械師太多了,那群瘋狂的家夥卻沒有什麼太多浪漫的頭腦,制作出來的東西基本上用來戰争,這簡單的孩童玩具,可能是一些島嶼裡并不出名的手工藝人制作出來的拙劣品
也有可能是店裡寵愛孩子的家長,把小朋友做出來的東西放在這裡,卻不售賣
因為它的下面,并沒有什麼售賣金額的标識。
但我突然很想把它買回去,有了這個想法,我摸了摸兜,卻隻摸出了兩個五十貝利的硬币
有點寒酸,買不起。
把帶出來的錢居然花光了,這可不太仔細。
「迪迪特」
有人叫我名字,我擡起頭,發覺街正中米霍克拿着個藍色的傘,他站在雨幕裡,叫我名字
他現在的樣子已經和那個當初追殺我的海軍獵人形象大相徑庭,我還記得這家夥輕而易舉的劈開石牆,煙塵滾滾中黑色的長袍若隐若現,一隻腳踏破煙塵,踩着黑靴子
面容比斯提木島嶼的白聖母雕像還要不近人情
現如今這人穿着完全不符合性格的花襯衫,胸膛的繃帶已經拆了,卻能清晰的看見他敞開的衣服裡,一條長長還粉色的傷疤露出了一點邊角
下半身倒是一絲不苟的長褲和踩着靴子。
為什麼是他來接我
我遲疑的看他,也問出了聲
「貝羅蒙特在做飯」
謝謝這家夥大雨天沒讓我五歲的兒子給我送傘
米霍克把一把傘扔進我手裡,轉身就要走,走了幾步,才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他側過頭,迪迪特還站在房檐下看着他,連傘都沒有撐開
「還有什麼事?」
「确實有件事,嗯…你帶錢了嗎?」
……
昏暗的天,櫥窗裡昏黃的燈光落在她的手臂上,五光十色的小燈,忽閃忽閃跳躍不停的斑駁透過半紮起的金色長發,映在女人手挎竹籃的紅布上
她彎着眉眼,帶着笑容溫和的注視櫥窗裡的孩童玩具
米霍克剛到就看見她了,真是奇怪,他似乎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找到她,可能是這人頭發确實顔色鮮豔的原因
不一樣
是和他戰鬥時候,完全不一樣的表情,這個人到底有多少種笑容
不同于正在戰鬥時候下意識露出的那種輕松溫柔的笑容,也不同于他每次掉進陷阱時候她的那種嘲笑一樣的挑釁表情,更不是她面對她的孩子時候的那種縱容的…
這可能是米霍克遇見的人中,最讓他棘手的類型,而這種類型的人裡面,目前隻有迪迪特一個人
在這個人的身上,無時無刻都存在着一種讓他感覺自己已經掉進陷阱的…無可奈何。
無由來的一種煩躁突然包裹了他,讓他竟一時間停在街中間,一步也不想向前,甚至想快點離開這座島嶼,離迪迪特,離斯提木,都遠遠的
逃避。米霍克幾乎是下一秒就意識到,這種心情的名字,握着傘的手臂不自覺加緊,肩膀出的傷口因為肌肉繃緊發出陣陣疼痛
「迪迪特」
他得打敗這種心情。
就像他注定打敗迪迪特一樣,然後繼續向前
隔着雨幕的人視線投了過來,下一秒,他不自覺,就已經走過去了。
……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确實是這家小兒子作的機械玩具,上發條的那種,難怪會發出咔哒咔哒的聲音
老闆并不願意買給我,但那個小男孩欣然答應了下來,我把錢遞給他,還順便把烤出來不久的面包分給了他一些,感謝他的割愛
小孩子抱着錢袋子,美滋滋的跟父母炫耀自己賺到的第一桶金
我抱着音樂盒,心情快樂的跟着米霍克回酒館,把竹籃扔給了他拿着,我抱着音樂盒拿着明黃的傘,音樂被我灑了一路。
反而跟在後面的米霍克卻一直默不作聲,他也大多都是這樣的寡言,并不是說他這個人話很少,在我看來隻是能提起這位劍豪興趣的東西實在不太多
這讓我覺得這人還是太閑了。也不由想起小小年紀就要工作做飯打掃衛生養活一家老小的貝羅蒙特
果斷
「米霍克」
我哼着不成調子的歌叫他名字
「明天開始我教你做飯吧」
轉頭看他,這家夥卻像是在想什麼其他的事情一樣,讓我覺得他完全就沒聽見我剛剛說了什麼
「可以」
沉思了許久,果斷回答了我
這麼容易的嗎?
「你當海兵獵人應該挺賺錢吧」
毫不猶豫,我停住腳步向他伸手,打算在撈點
「别以為賠賬的不需要交租金,給錢!」
雨水噼裡啪啦的打在雨傘上,順着傘沿落在我的手臂上,他的金色瞳孔緩緩落下我舉到他面前的手掌上,在他的目光下,白皙的手還嚣張的勾了勾
「還有醫藥費,餐食費,多次動不動就打我的精神損失,這些你都得賠我」
「我算算啊,看咱倆也算是認識了一段時間,我給你打了友情價的八五折,抹零」
「一共隻需要給我,三億貝利就行了,餘下的六千三。就當剛才你還我的錢」
得意洋洋的我想着還有什麼賬沒算上,身體損傷和院子就算了,誰讓這家夥也讓我捅了,院子也重新鋪好下完種子撒完肥了
手掌上一重,竹籃被這人放在我手裡,還沒等我翻臉,他毫不猶豫躍過我向酒館的方向快步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聽見他越過我時發出的輕哼聲
聲音輕飄飄的,和雨水融合在一起
……
天氣晴好的時候我開始教米霍克做飯,說是教他,不如說他照着書學,隻有切的洋芋并不符合我的預期,我才上手讓他見識什麼是左手神功
我是右肩膀受傷,但于我而言那隻手都沒關系。畢竟我用雙刀,左手右手一樣用
整齊均勻的蘿蔔絲,青椒絲,漂亮的分在一個盤子裡,洋芋改刀,肉片均勻排列,順手洗了洗菜刀用幹毛巾擦拭,看着這家夥其實切的并不賴的黃瓜絲發出冷冷的嘲笑
「呵,劍豪」
手裡的菜刀被人拿走了,我也被人面無表情的踢出了廚房
當然,這家夥短短幾日廚藝突飛猛進,刀工好的可以,這件事就已經是後話了。
甚至在後來我做飯的時候會涼涼的站在一旁,用冷漠蔑視的目光看着我切出的東西,我火上來,我們兩個可能就會拿着兩把短刀打起來,當然,默契的避開廚房的所有東西
最後的每一次,大概都由米霍克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