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我坐在地上大喘氣,把插在土裡的刀從地上一把拽了出來,他站在偏遠的一棵樹上,一襲漆黑的風衣狼狽的沾染灰塵,戴着的帽子現在在我手邊,是剛剛我用刀柄磕他腦袋,這人偏頭躲開,卻沒注意到彎刀的刀尖
彎曲的刀尖一把勾住了帽子雪白的毛絮,然後帽子就輕飄飄的被我勾了下來
站在樹上的人提着黑刀一下便俯沖了過來,我把帽子扔給他,猛的起身提起刀迎了上去,兩個人都沒去管那個帽子,刀刃狠狠的擦了過去,幾乎沒有絕對力度碰撞出的火花,摩擦的聲音卻非常的巨大
因為他碰觸的并非往常的堅硬意志,而是随時變化柔軟無物的風。
帽子未等落地,便被女人柔軟的刀刃再次挑起到半空,轉悠悠的慢慢落在金色的腦袋上,這個帽子對于她有些太大了,迪迪特剛戴上發現有些礙事就毫不猶豫的摘了下來
手臂一揮帽子順着風扔給了米霍克,他随手接住,按在腦袋上,一雙狹長的金色眼睛在帽子的陰影下看着她
就像她說的,他其實學到了很多,包括他以前未發現的短闆,每一處,這個人都利用的徹頭徹尾。并且不斷刷新他的底線
米霍克在遇見迪迪特前,從來都沒發現其實自己能對某個人這樣無法忍受,沸騰的怒火宛若岩漿,在這個人面前完全無法壓抑
隻要拿起刀刃,怒火便找到了突破的出口,似乎是他本身也知道這個人有能力可以接住收納他的情緒,所以肆無忌憚的發洩
刀刃相接的同時大腦耳朵,眼睛,身體無不在飛快運轉繃緊,特别是在面對她時,總要費太多太多的精力去觀察警惕。
但,澆滅與平息又如此之快
「還在生氣?都打這麼長時間了,要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她收刀入鞘慢慢靠近,手指試探一般的碰了碰他的手臂,見他無動于衷,隻是冷冷的看着她
這人絲毫沒有眼力見,似乎像是已經征求了他的同意,揪住他的袖子,輕輕拉了拉
「别生氣了」
「我餓了,今天吃飯團和烤魚吧,聽說海邊晚場那邊有很好的魚獲」
鼓脹的怒火像是被紮了一下的氣球,并沒有爆炸,隻是莫名的像漏了氣,慢慢的癟了下去
挑起那些他無法理解的情緒,對這個人來說似乎輕而易舉,消除亦是。
米霍克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惱火,他看着這個人,卻絲毫提不起用刀砍下去的沖動,有一刻。他真的想順着她的力度,回到酒館,然後做晚飯。
「為什麼?」
他的疑惑讓他問出了聲音,聲音出口,他聽見自己的嗓音幹澀的奇怪
我用手指扯着的這個人突然動了,他後退了幾步,扯開了我拉着他袖口的手指,他皺着眉看我,似乎看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巨大難題
清冷的聲線明朗而沙啞
米霍克低下頭,看見自己的陰影鋪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指動了動,手掌中緊緊握着的刀柄堅硬冰冷
他把刀放回到後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向出海港口的方向走去
……
米霍克拿着記錄指針走的時候,我被他攆着打了一架,送他的時候。一條腿被他用刀背打到麻筋上導緻一點力氣也用不上,拄着棍看他上的船
這人去出海口的路上臨時拐彎又回了酒館,不知道什麼時候知道我地窖裡的秘密基地,把我一直珍藏的酒全都拿走了
還說什麼浪費時間,我這雁過拔毛的本事全被他學去了,家裡南牆倒是沒塌,被他整齊砍下來了一個角。然後我拖着根棍回來的時候薩博他們正好買了磚和泥。
這人臨走又好心的幫我補了牆
他拿着我送他的一筐心意,面帶殺意的上了船,周身的氣質讓旁人退避三尺,衣服什麼的被他扔在了酒館,我才不信這家夥不回來,不把我打到爬,他應該不甘心自己受了兩年的折磨。
米霍克上了船,他把那一筐心意拎在手上,船即将出航,卻是在下午,海面吹着風,他看見港口的女人拄着棍子,向他擺手
如果沒有她兒子做對比,米霍克可能真的會覺得她對自己是有那麼一點舍不得的,自從薩博知道他可能要離開很久很久的時間,整張小臉就垮了下來,癟着嘴悶悶不樂
他轉過身走進船艙,不去看那人的臉
把一筐心意放在桌子上,他拿起報紙随意翻動,各地的信息在上面湧起又消退,嘩啦嘩啦的報紙聲寂靜的響在不大的空間裡。屋裡的燈在船艙裡搖搖晃晃
海水拍擊船壁,外面的船員走來走去,笑聲,喊叫聲
他放下報紙,躺在木闆硬床上緩緩閉上眼睛
船艙猛的搖晃了一下,撲通一聲,重物掉在木地闆發出沉悶的聲響,米霍克睜開眼,側過臉看見是一筐心意灑了滿地
他後面堆疊在上面的酒瓶在地上滾來滾去,土豆白菜花朵随着搖晃四散,整個筐都側翻的倒在木地闆上,他下了床,先撈起幾瓶酒才又去把翻倒的筐翻起來
撿東西的人動作兀地頓住,蓦然發出一聲輕笑,然後整個人俯身蹲在那個筐旁邊,手掌撐着額頭,不停的發出接連不斷的笑聲
他拿起筐,筐的底下壓着滿滿的一疊疊紙币
白菜兩個,其中一個前面趴着一個電話蟲,慢悠悠吃着白菜上面的葉子
米霍克的腳邊都是花,他沒仔細看,現如今東西全都散出來才發現其實并非都是土豆,還有蘋果,橘子類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