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晨的風吹在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感覺,謝槐玄很喜歡。
竹簡在白玉桌上展開,已經是第三日。
謝槐玄靜靜地寫字,等着歸卿恒。
“師兄!有萬劍宗的人找你!”轉頭,就看到林瑞和樂風并肩走來,眼神不懷好意。
放下毛筆,謝槐玄起身邊問:“宗主有事交代?”
樂風雙手背在身後,眼神飄忽:“誰知道呢?”
照搬照套,林瑞語氣有些幸災樂禍:“是啊,誰知道呢?”
謝槐玄有些疑惑地看着兩人,回頭看了一眼竹簡想到歸卿恒不會這麼快回來就沒說什麼和兩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遠遠地看到了一個女生,身材高挑長發溫溫柔柔地放在肩上,兩人遙遙對視,揶揄聲從身邊傳來。
快步上前,女生看着他微微一笑:“你來了。”
“你好。”謝槐玄垂眼看她,兩人交集不深看樣子也不像是宗也讓她來的,有些不解:“找我有事?”
陳雙兒偏頭朝身後衆人擡了擡下颚,輕聲細語道:“我有事要和你說。”
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周圍倏然升起水霧:“什麼事?”
等歸卿恒回來,就看到自己心愛的小徒弟面前站在一個女生低頭聽她說話,兩人周圍有兩層屏障隔絕自己的聲音。
也不知道她跟謝槐玄說了什麼,他的兩隻耳朵紅了個透頂。
還塞給他一本書,笑得溫柔。
謝槐玄紅着臉,十分羞澀地收下了。
其他人在旁邊圍觀,一群人竊竊私語:“賭不賭?我賭他倆能成。”
站在原地,歸卿恒目光淡然地看着兩人,面上不染情緒,等兩人告别後才走到謝槐玄身邊。
看到歸卿恒,謝槐玄明顯有些慌張詭異的扯出一抹牽強地微笑看着他:“師尊,你回來了。”
歸卿恒并沒有太在意剛剛的事,也不打算幹涉謝槐玄的隐私:“今天的集練已經完成了嗎?”他垂眸看了一眼謝槐玄手裡的書,很快移開,一如往常。
收起書本,謝槐玄點了點頭應道:“集訓是在早晨,今日已經結束了。”
喉嚨裡發出一聲輕響,歸卿恒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轉頭看向還在伸着脖子看戲的衆人:“李如是,去萬劍宗請宗也。”
一隻手準确無誤地找到謝槐玄的手腕,拉着他往山上走:“蕭無落到了。”
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就連聲音也和平常沒什麼不同,謝槐玄有點難受。
山頂,蕭無落正坐在白玉桌上扔銅币,扔一個接一下,挑眉看向走上來的兩人。
“我算過了,我們三個命中無情緣,結義吧。”
其實是蕭無落最近天天看左丘隗呒和聞怙又算不到自己的紅顔有些崩潰,開始胡謅八扯到處騙人。
有時候,生活就是喜歡給人當頭一棒。
但謝槐玄有腦子,他看了蕭無落一眼有些無語:“沒有生辰八字,怎麼算?”
跳下白玉桌,蕭無落笑得狡黠彎起三根手指擺了擺食指扯起拇指輕輕擺動:“謝槐玄,生于仁樂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子時。”
謝槐玄怔愣幾秒,才回神去問:“找到了?”
“沒有。”蕭無落答的幹脆:“但是已經抓到了嫌疑人中的一個,等下我要再去甯陵看看。至于生辰,是在雲仙寺的一本書上找到的。”
三人邊往山上走,說着:“柳折秋不知道從哪打聽到你爹娘喜歡去雲仙寺祈福,就把易安國裡所有雲仙寺全翻了一遍,在那裡許下的願望都可以記錄在竹簡上,所以柳折秋讓人沒日沒夜翻了近半月才找到你娘寫下的一段話。”說到這,蕭無落頓了頓。
清清嗓子,開口:“吾兒謝靈,字槐玄。生于仁樂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子時一刻。願雲上仙君保佑,我的玄兒能平安長大。落名,曲元霜。”
謝槐玄垂眼,快步往山上走去。
将兩人遠遠甩在身後,并不是很長的話在謝槐玄的腦内反反複複許多遍。
想起夢裡的那個聲音,如果是那個聲音在自己面前說出這段話,會是什麼樣的?
身後的兩人放慢腳步,歸卿恒愣了愣,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寺廟。
可能是沖擊太大,謝槐玄忘了修真者的聽力很好。
剛想到這點,蕭無落擡頭才發現兩人周圍已經有了一層飄着薄雪的屏障。
歸卿恒側頭看着蕭無落,嗓音冷淡:“願雲上仙君保佑,我的玄兒能平安長大。這句話,不是在開玩笑?”
見他神情認真,蕭無落也點了點頭:“不是,這就是原話。雲仙寺也是供奉雲上仙君的寺廟,因為你沒死反而有很多人去,我也去過說不定就能被你聽到了呢。”
歸卿恒搖頭:“我聽不到。”
他不僅聽不到,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這個寺廟是供奉他的。
看向已經不見謝槐玄蹤影的前路,蕭無落面露擔憂:“應該會很傷心吧,畢竟不難看出他的父母很愛他。”。
想到上次謝槐玄哭的場景,歸卿恒看了一眼蕭無落思考要不要直接帶他回去。
看到謝槐玄蹲在地上徒手挖土,兩人在他身後沉默地看着,等謝槐玄轉頭對他們說了什麼才從屏障裡走出去。
忽略掉謝槐玄滴血的指尖,蕭無落拿起紙條:“心有靈犀,默契無間,一念相通,一心無相。其四,虛清宗。”
遠在虛清宗的蔔染塵本來還在央求師弟挖了樹下的酒喝,突然開始起卦确定自己并無血光之災才繼續糾纏蔔子淵。
複述一遍蔔染塵的話,蕭無落答應一年後再去就先離開了。
回到寝殿,謝槐玄躲在小水泡裡眼淚又開始掉但想起這裡離歸卿恒的寝殿很近,拿起沐浴用品,去較遠的溫泉裡邊由着瀑布沖洗身子邊默默流淚。
歸卿恒身上穿着裹褲和裡衣,站在不遠處看着屏風後的謝槐玄。
白皙的長腿出現在謝槐玄面前的時候他的眼淚都停了一下,擡頭看到歸卿恒正垂眼看着渾身赤裸的他兩隻手後知後覺地交疊在胸前。
眼看着歸卿恒一隻腿伸入溫泉,謝槐玄手抓住岸邊的石頭就想往上爬。
看到他的動作歸卿恒雙眼微眯伸手拉住謝槐玄的腳腕,疑惑發問:“還未洗發,走什麼?”
謝槐玄身子顫了顫,回頭看着歸卿恒眼尾因為剛剛哭過泛着薄紅:“我昨日洗過,今日不洗了。”說完,就跑了。
他沒有回頭,也錯過歸卿恒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個人過于強大,又重情重義。
不是好事。
容易被人利用。
次日清晨,謝槐玄推開房門就看見歸卿恒正坐在一顆梅樹上花青長衫迎風飄揚,聽到聲響才回頭目光投向謝槐玄。
作揖行禮,謝槐玄嗓音有些啞:“師尊,晨安。”
“嗯。”歸卿恒落地,走向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