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星球不會再有其他智能機械了。”初神說道。

這座星球除了她的身體便再沒有真正的活物了，就連她的心髒都是仿生智能的。

孩子們便沒有再過問了，畢竟她們的存在隻是像攝像頭一般，面對初神這樣無趣的生活，她們也不會再說什麼。

當然，她們知道很多，但也不知道很多。她們和初神一樣知道所有的知識也精通許多的能力，但也同她一樣不懂愛與欲望。

孩子們總是在做禱告，這種來自人類的信仰作為一條準則刻在她們的主系統上，哪怕她們并不懂這些。

信仰是人類的特性，是生命存活的意義，在世界擴大生命延長後更是重要。食欲，□□，求知欲，這三大欲望初神都沒有，而人類則在過度發揚。随着星際的探索與科技的發展，大世界的平衡在不斷往人類一邊傾斜，同時内部的腐朽也在不斷蔓延。嘗試進入先行之境的人除了科學家之外，慢慢又出現了一些貴族，隻是再怎麼費盡心血都仍是被攔在了外面。

初神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什麼，在默默将心髒中流出的金水給予人類的同時，她繼續日複一日種着花，那些孩子們也繼續日複一日冷漠地盯着她。

直到有一天初冬的寒潮席卷了大地，幾乎将一野紫苑摧毀。初神的洞恢複得越來越慢了，她在明暗交疊之時疲憊地坐在神像下，金色聖水從慢慢變幻的神像的臉龐上滴落，連下墜打在她身上的速度都仿佛極為緩慢。

那些花大概要死了吧。她默默地想。

然而當她推開門走出殿堂時，漫山遍野的紫苑都為她搖曳生姿。一道橫跨天際的波動的屏障籠罩整個山谷，透過結界落下的光灑在平靜無波的湖面上，有如一捧明鏡。

黑色短發的女孩靜靜蹲在湖水之畔，雙手掌心間是一朵被風吹得已經委頓倒地的紫苑花。

初神仰頭看了看天空的結界，慢慢走到了她身邊。

“你布下的？”

“嗯。”女孩擡頭，“你很喜歡這些花吧。”

“啊，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初神揚了揚嘴角，“喜歡？”

“因為你對人類也是這樣的态度。”女孩說道，“主星07号的人民說你喜歡人類。所以你應該也很珍重這些花。”

初神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突然割開手腕。鮮血順着潔白修長的指尖滴落到湖畔的石柱上，沾染了雪白的石質，結界一瞬間變得璀璨耀眼。

“怎麼？”注意到女孩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初神笑着問道，“你也覺得這是一種浪費嗎？”

“沒有。”她移開目光，“你是這裡的主人，你想怎麼做都是可以的。”

初神還想說什麼，女孩卻站起身走了過來。紫苑花在手中飛散，她握住了初神的手。像是被那藍紫的溫度所沾染，初神緩緩眨了眨眼眸，她手上的小傷口在女孩的觸碰下漸漸淡了。

“……謝謝。”初神輕輕說道。

手指退了回去，然而花卻留在了掌心，仿佛握住了春日芳香的渌水，亦或是星際幽幽的寒星。

“這是？”初神問道。

“這朵花是我種的。”女孩站在山坡上俯視着她，眼眸還是很淡漠，“送給你。”

初神沉默了許久才說道，“你知道紫苑花的花語嗎？”

女孩垂眸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初神的錯覺，這個叫雪裡的仿生人好像格外喜歡俯視她，不過她也并不在意這個，也許是因為年齡設置的原因不喜歡被人小看吧。

是回憶、追想、銘記的永恒之愛。

你所回憶的是什麼，追想的又是什麼，值得永恒銘記的又是什麼呢？

“信仰。”雪裡開口說道，“‘神明是不會隕滅的，她如群星永恒。’”

初神一怔。

這是人類總是挂在口上的話語，是一遍又一遍念到已經麻木的禱告詞。隻是随着流年流逝，人類自己已經很少有相信的了，就像她沒說完的那句花語……謊言。這是命名為群星的謊言。

然而雪裡不一樣，也許是将這一條信仰刻在了仿生人的主腦系統中，從她口中說出來仿佛是一條永恒的真言……

“我認為，值得銘記的永恒之愛是和信仰等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