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藥師意味不明地歎息一聲,“你雖然有些聰明,但還是個天真的人。”
戴月并不認為天真是個壞詞,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對書裡的人來說,确實是過于理想主義。
當秩序混亂的時候,仁義道德的約束效力有限,處于其中的生物每時每刻都要權衡利弊。
弱者在這種世道容易死去,這無可厚非,強者用權勢與力量主宰一切,這無法抵抗。
但是,并不代表這樣就是正确的。
如果知道所謂“天意”是錯誤的,是長期存在的,是個人難以抗衡的,難道就要将錯就錯,去漠視,甚至永遠忍受嗎?
不,她受夠了炮灰的角色,她相信陳藥師也一樣。既然在這個副本裡,命運的軌迹開始扭曲,那炮灰登上主角的舞台又有何不可?
哪怕是個連姓名的無法留下的卧底,也是掌控自己人生的英雄。
“不過,我願意相信你的天真。”
陳藥師的話讓戴月松了口氣,接下來就是為這個殷稚親衛進行救治。
這親衛重傷昏迷,脈絡裡的魔氣與靈氣糾纏在一起,魔丹還算完整,胸口處有一道三指寬卻深刻見骨的刀痕。
大概靈氣就是在這裡入侵這位親衛的魔脈的。
陳藥師心念一動,想要說什麼,卻又緘默下來。他先讓戴月把藥寮長排櫃子裡幾種魔界常見的草藥摘出,一部分按照固定比例研磨成藥粉,一部分需要炮制成藥液。
在魇城已經過去了數日,戴月在陳藥師的指導下逐漸認全了藥寮的各類魔化藥材。
按照常識判斷,藥粉裡最貴的材料是三轉寂滅花。丹藥類原材料一轉為十年内藥材,三轉是五十年上百年内藥材。
寂滅花味苦色白,有平心靜氣之效,是此次藥粉的主材料。
陳藥師是木火靈根的煉藥師,體内寄宿着異火。戴月聽他念出一個口訣,右手手心就蹿起一道蒼白的火焰,她忙把寂滅花投入火中。
一股精純的木靈氣把寂滅花包裹其中,異火蒸幹了花中的水分後,火焰染上了微微的藍色,此時再加入魔紋草和誅心蓮子一同燒制,等到火焰變回白色即可。
銅鍋裡盛着飛翼妖狼的血,藍紫色的光暈蘊含着極強的自愈能力,這是藥水的基底。
血液煮沸後,把整株一轉漆渾草的莖稈折斷,取用其中的鮮紅汁液十滴,再投入一小簇紫紅魔結晶。
投入結晶的時候藥水發出“哧——”的聲響,渾濁的紫色漸漸變得澄清,彌漫出辛辣味,聞起來像是苦味辣椒。
陳藥師的煉藥方式和鴻元大陸正統丹修有很大區别,朔風冰域不愧是人魔妖三族混居之地。對于異火,鴻元大陸多半是煉器師在驅使,而朔風冰域的煉藥師已經應用在煉藥上了。
在外界條件惡劣的情況下,還能省去攜帶煉藥鼎的麻煩。當然,前提是煉藥師本身對異火和靈氣的控制和操作需要極其細緻。
再者,能醫治妖魔的煉藥師,在鴻元大陸這種人修為主的地方,估計隻有與妖混居的南界才能找出一兩個。
戴月這時候才有點後怕,如果沒有陳藥師,别說當卧底,平時的僞裝都要露餡了。隻能感謝自己在丹那門課上奮力學習,不至于對基礎的煉藥流程不清不楚。
調制好兩種藥物之後,陳藥師看着戴月娴熟的操作似乎想說什麼。
半晌,他用一種有些随意的口吻說:“我授予你一個簡單的心法,可以分離出他體内的兩種氣息,你可聽好了。”
“昭昭其有,冥冥其無。沉疴自痊,勞溺可扶。*”
戴月跟着念了一遍,感覺自己的靈力和親衛傷口處的靈力有了共鳴。
“伸手。”陳藥師指揮道。
戴月撒出藥粉,一股木質暖香四散開來。暖香
形成了一個相對密閉的環境,在這個空間内,親衛身上魔氣漸漸消散,靈氣和藥師本身進行勾連,補足了煉藥時的損耗。
“把藥液倒一半在主要傷口上,其餘在周圍的皮膚上撒一遍。”
戴月依言照做。
藍紫色的藥液剛一接觸傷口,親衛體内所有的靈氣都逃逸了出去,藥液緩緩修複着斷裂的魔脈,在親衛體内重新形成了魔氣循環。
親衛的臉上瞬間有了血色,從一具陰綠的死屍重新有了幾分活氣。
陳藥師觀察了一會,對戴月說:“接下來就按普通傷口處理吧。”
戴月把裸露在外的斷骨接正,重新用布條纏好,再把傷口周圍已經腐爛的肉塊用沾着藥液的小刀清除。
陳藥師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手法,“刀法不錯。”
“前輩,其實我是一個藥師,啊不對,我是個劍修。”戴月有點汗顔,扮演魇城居民她十分努力,但她似乎離劍修這個人設越來越遠了。
陳藥師默然,他随即幹笑兩聲,“罷了罷了,不教給你這心法也傳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