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已經很久沒有夢見葵了。
夢裡,她還是那樣一副悲傷又溫柔的少女模樣。但這一次,她不再是一身血污,而是穿着春日裡京都少女們外出踏青的輕便衣裙,向他揮手作别,消失在一片純白的光暈裡。
“醒了?”
行舟睜開眼睛,才發覺自己握着一節女人的手臂。女人見他醒來,欲抽回自己的手,卻被行舟緊緊抓住。
“這下,你是我的了。”行舟看着倚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眼睛裡有奇異的光彩。“紅葉,跟我走吧,在大江山,一切都可以是你的。”
深受重傷的酒吞童子在一種頭暈目眩的自我肯定中失去了他猜度女人心思的天賦。他滿心歡喜地看着那個美麗的女人點頭,卻忽視了她眼中近乎憐憫的内容。紅葉……自己果然是從未懂過她啊。很多年以後,當行舟看着自己的靈魂一點點消散在大江山峰頂的紅葉林中,回想起這一幕時,終于明白,原來夢中葵的作别,不是因為他獲得了新的生活,而是他的命運,在那一刻,就結束了。
但這時的行舟,不過還是一個拿生命作為賭注,自以為獲得一生中最大勝利的可憐男人。他躺在女人的膝頭,握着自己肖想過無數次的雙手,閉着眼睛向紅葉描繪遠離人類的美好生活。
“你我本來是同一類人,同一類妖,天生合該在一起。”
“紅葉,那個時候你說的話我聽到了。隻要你想做的事,我都會陪你去完成。”
“等回去之後,我将大江山的勢力整頓一番。以後那裡所有的妖,都要聽你的指揮。”
“他們傷害了你,就該受到懲罰。”
自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自大江山至京都一帶,酒吞童子與鬼女紅葉的名聲越來越盛。從平民到貴族,人們口耳相傳着那兩隻實力強大的妖怪與他們軍隊的邪惡。一種心照不宣的恐懼,使他們甯願相信所有的屠殺都是兩隻妖怪帶來的,與人類并無多大關系。與京都軍隊連續作戰之下取得的勝利,令行舟堅信,等到處理了源家的所有人,自己與紅葉就能過上真正平靜的生活。
然而紅葉卻在這日複一日的征伐之中沉默下去。哪怕他們總是以最親密的姿勢相擁入睡,行舟也總覺得,她仿佛飄蕩在風裡似的,追不上,也抓不住。可是,他連她的寂靜,也如此喜歡。
“紅葉,你在想什麼?”
在與源家決戰的前夜,行舟與紅葉坐在大江山的山頂崖邊,遠眺着奔湧的江水。女人被圈在他的懷中,夜色下随風飛舞的幾縷發絲被行舟抓握着,他輕輕地将下巴搭在紅葉的肩上,側頭向懷中的女人說話。
“在想……胧月夜和殺生丸。”
“兩隻狗崽子有什麼好想的。”行舟一臉嫌棄道,“他們都離開大江山那麼久了,也不知道現在跑哪裡去了。你若是舍不得,等此間事了,我陪你去尋他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