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會幸福嗎?”尹顧風把旁邊的雜草從盆裡小心的扯出來,放到旁邊的一個黑色塑料袋裡。
趙涵茹沒了工作,但她還有些存款,把車賣了也有一筆,她承認自己是個怯懦的人,無論是在海城還是東河,她覺得自己站在這片土地上仍然孑然一身。
知道任何啟竟然是因為嫉妒,把她一家人都燒死的時候,她那一瞬間恨任何啟,也恨她姐姐。
無數次午夜夢回,她從夢裡驚醒,夢裡她把自己的姐姐掐死了,而趙涵曦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神情,淺淡的瞳色渙散無神卻透露着包容。
似乎她并不怪自己的妹妹了結自己。
即使趙涵茹知道自己不應該怪她,但仍然忍不住遷怒。
趙燃,葉宇生,她母親,父親,癱瘓在床的爺爺奶奶和王山,因為一場偏執扭曲的愛而喪命。
楚熙是溫忠的又一個執念,對趙涵曦的執念,趙涵茹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糾纏,而溫忠也早已經被自己圈養的金絲雀反噬。
自己最應該怪的是她自己,怯懦到想把氣撒到别人身上。
很多人都說趙涵茹跟她姐姐長得像,可是尹顧風那一雙眼睛才真是像極了他媽媽,微微上挑的眼角以及淺淡的琥珀色瞳仁,讓趙涵茹不敢再看一眼。
“任何啟要死了。”趙涵茹隻是道:“可是很多人盼着他活。”
任何啟的名聲現在爛透了,但是他所做出的成就也擺在那裡,即使今天的人還在痛斥他的所作所為,可明天人們照樣會使用任氏研發的産品。
互聯網是沒有記憶的,就像沒有人會記得三年前海濱那場火災。
“沒有人……被記得啊,”趙涵茹喝完這瓶酒,跌跌撞撞站起身來,她酒量不算很好,此刻也有了醉意。
她的意識與肢體分了開了,走得搖搖晃晃嘴裡還念叨着自己沒醉,她再去客廳的沙發上直挺挺的趴了上去。
這段時間她經常坐在沙發這邊,尹顧風就拿了一床薄被放在一旁,讓趙涵茹不要着涼。
趙涵茹蓋着被子,酡紅的臉頰,渾身的酒氣,沾到沙發的瞬間就睡了過去。
把陽台散落的酒瓶丢到塑料袋裡,尹顧風輕輕拉上了玻璃門,夜間的風總是帶着冷意,窗簾掩蓋住了反光的玻璃門,尹顧風把趙涵茹的被角掖了掖。
“小的時候,我惹你生氣,你也會在我睡着的時候替我把被子弄好,怕我着涼。”尹顧風看着呼吸沉穩,睡得平靜的人,“……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晚安,小姨。”
尹顧風回到房間,關上了客廳的燈,黑夜裡一雙眼睛突然睜開。
趙涵茹抱着被子,把自己緊緊纏繞住,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幹什麼,想說什麼,想怪什麼。
28歲來的特别快,再過幾年她就要跟趙涵曦一般年歲了。
“姐姐……”趙涵茹聲音沙啞,“對不起。”
尹顧風靠在門闆上,這一瞬間他很無措,他隻知道趙涵茹要離開這座城市。
不,不隻是這座城市,還有他們從小長大的地方,都讓趙涵茹避之莫及。
他很害怕,某天一睜眼趙涵茹就不見了。
在東河另一家醫院,一座高級病房裡,裡面的病房躺着一個病人。
男人身形瘦削,臉頰上的肉往裡凹陷,渾身上下插滿了儀器的管子,他瞳孔微睜,罩着一個氧氣罩連話也說不出。
這個人就是溫哲平的大哥,溫哲宇,因為幾年前喝酒出了車禍,就一直躺在病床上,最近一段時間才醒過來。
病房裡隻有他一個人,盡管設施完備,但空氣裡彌漫着消毒水的氣味。
常年的沉睡讓他的容貌,體型都跟之前意氣風發的人大相徑庭,男人蒼老的臉上布滿褐斑,即使有護工護理,身上依舊充斥着一股難聞的氣味,不是惡臭,是那種久居地穴,不見天日充滿陰沉的黏膩。
月餘前他醒過來之後,一直是維持着如今的身體狀況,因為身體的虛弱他連起身也做不到。
安靜的房内隻有儀器運行的聲響,溫哲宇手指上夾着心跳夾的拇指動了動,他轉動着眼球環視着周圍的情境,發出急促的粗喘。
門把手突然扭動,走進來一個黑影。
男人擡眼,死死瞪着那個影子,目眦欲裂似乎想掙紮。
人影的一步步逼近,顫抖的雙手包裹在一雙黑色手套裡,皮質手套在日照燈的折射下泛起瑩瑩的光,皮面上印照出一個迷糊的虛糊的人臉,那人的唇色濃豔,在皮套的映襯下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