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宇晴的餘光瞥到陳糖在看着她倆，不過她有一絲錯覺，覺得對方眼神中的敵意沒有上回那麼明顯，她收回目光，視線落回林樂芒沾了水珠的手指上，下意識地動了動咽喉。沒讓咖啡晾在半空，她的手擦着林樂芒的手背接過，今天她的指尖上也塗了豔紅的顔色，像一朵高傲的玫瑰花。

“你沒記錯。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這樣的詞彙總會染上些暧昧，萬宇晴心裡清楚，也是故意這麼做的。誰知這明明第一時間選擇朝自己走來的人笑着應了一聲後，轉身便往陳糖的方向走去，萬宇晴覺得自己一口氣哽在了喉頭，有點上不來下不去，拿着杯子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收緊了。

剛剛體會了一遍大腦發燙的陳糖不像以往那麼有活力，她眼瞧着林樂芒在自己身畔坐下，才恹恹地喊了一聲：“姐姐，上午好。”

“這麼沒精神，不去吃點嗎？”

林樂芒從她手裡拿走劇本，翻了兩頁，看到她做的标記後笑了。

“不了，在節食。後天有場演出。”

悶悶地搖頭，陳糖帶着點委屈地回道。

“哦，是不是那個音樂盛典，我過來的時候隐約聽到有人說要開機器控評什麼的。”

随口接了一句，作為流量明星之一，林樂芒對這種操作見怪不怪，這都算是公司的SOP了，她接着讀了兩頁劇本，擡頭問她，“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想法啊問題什麼的，可以找我聊聊。”

陳糖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到背後的椅子腿摩擦地面的聲音，回頭隻見端着冰美式、臉上也結了一層冰的萬宇晴坐下了，很難不在她的語氣裡聽出一絲陰陽怪氣的感覺：“是啊，剛才你可是一句話都沒說，作為主演，沒有半點想法嗎？”

“哪裡哪裡，我還年輕，還要跟着前輩多學習。學到很多。”

在刻意的重音裡，陳糖悄悄翻了個白眼，林樂芒看到後偷笑了起來，雖說王宥倩讓自己來盯着是為了避免兩人沖突，但不得不說，兩人針鋒相對的樣子還蠻有趣的。

茶番，下飯。

“哼。”

不知道是不是被氣笑了，萬宇晴的哼裡多了不少氣聲，她喝了一口咖啡，在深烘的香氣還在齒間時，繼續發難，“小陳，這個态度不會延續到拍戲的時候吧，看上去你很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可是戲裡我們可是親密好友。”

“對，親密是親密，但‘好友’？”

陳糖故意用手比劃了一個引号，還模仿着萬宇晴的音調，“這不是說了嗎，我這個角色内心深處是恨你的，我看很貼切呀。”

“這還沒拍就恨上了，其實你要是不想，可以推掉這部戲。”

萬宇晴沒有生氣，反而覺得自己找到了機會，循循善誘。

可是陳糖卻支起手臂，撐着下巴，拗出一臉無辜的神情：“合作嘛，都可以的。畢竟是職業素養。倒是萬老師，眼界太高，看不起的就一點兒也合作不了，是不是太不專業了？”

這孩子哪裡學的？有點意思啊。

林樂芒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手裡捧着一杯奶茶已經喝了起來。

“專業還是不專業，還是得到了片場才知道。總是NG不過的時候，可别一個人偷偷哭哦。”

盡管陳糖身上的刺都豎起來了，但萬宇晴依舊打算按兵不動，太容易被小孩子激怒才會是真的不專業。她正等着陳糖的回應，會議室牆上挂着的電視機不知被誰打開了，她見到陳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屏幕後，臉上原本還算無懈可擊的營業表情立刻垮掉，眼神變得迷茫起來，看上去像是一頭紮進了迷宮裡的小動物。

這下把萬宇晴搞得愣住了，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中心台綜合頻道的上午時段在重播着昨晚黃金強檔的節目，主持人是她還算熟悉的人。在另一邊的林樂芒也發現了陳糖的變化，隻是她的視線在落到電視機裡的人時，心裡已經做出了一些猜測，她一想到陳糖有過的好奇和反常，喝進嘴裡奶茶瞬時膩得發慌，她很想把陳糖拉到一邊詳細問她，卻苦于場合和時機。在她和奶茶的僵持裡，萬宇晴開口了。

“Ann這身新中式旗袍挺好看的，中心台的服化還蠻執着于讓她穿旗袍欸。”

不明就裡歸不明就裡，萬宇晴的注意力早已轉開，屏幕裡文以安正穿着的钴藍色旗袍讓她有些驚豔，心中暗暗記下，打算讓人找找看是哪位設計師的作品。

她口裡一聽就很熟稔的稱呼讓陳糖皺起了眉，對萬宇晴極差的印象自然會誘使她往更壞的方面想，陳糖的心口即刻漲起了一股火氣。

稱呼中吐露的距離感同時被林樂芒捕捉到，她偏頭問道：“晴姐認識學姐？我居然不知道。”

萬宇晴聳聳肩，眼睛還看着那套旗袍腰身的剪裁：“認識吧，不能說是我認識。Ann剛入行的時候不是做過我媽的訪談嗎，然後就和我媽認識了，現在稱得上忘年交。我媽挺喜歡她的。”

聽她說完，陳糖剛燒起來的火就被涼爽的泉水澆熄，心尖還冒着滋滋的響聲，或許是她胸口的動靜太大，又或許是她面上的神色變化太明顯，林樂芒的眼神更加複雜起來。而先前雲裡霧裡的萬宇晴也算是看透了一點門道，她再次用鼻子哼出一聲輕笑，說的話裡藏了一萬根針，紮在陳糖還在收縮的心上。

“小陳這麼懂變通，看來是不會偷偷哭了，實在不行就換一個，總有替代品，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