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被水沖淨後,林樂芒試圖調笑來轉移注意,萬宇晴的手卻毫不放過地繼續揉搓她的耳廓,輕柔的觸碰裡,感知傳來的溫度差讓她再度轉開視線。
“你還真敢說呢。”
萬宇晴的語調透着懶散,理所應當地享受着當下的溫存,盡管這裡是壁球館女更衣室的淋浴間,但第一次在劇組之外的親密接觸,讓她有歸家的惬意。林樂芒片場以外的生活,從來都是與王宥倩相關的,是洗不掉的紋身、刮不完的印章,除非殘留在對方身體上的創口彌留得再久一些,次回相遇時仍舊透着一股揮之不去的歸屬那人的氣味。但拴得再牢的寵物也有咬斷鍊子的企圖,色彩會侵蝕、會剝脫,如同在這間稍顯狹小的淋浴室裡,萬宇晴喜愛的香味彌漫,爛熟的水果摔砸在地,汁水四溢橫流。
她太想搶奪别人的寵物回家。
她捧住手心裡的臉頰開始親吻,口腔與鼻息間交換着來自肺腑的熱意,烘烤下的大腦浮現出一副模模糊糊的圖景,大概是影視基地的某個夏日,雕梁畫棟下有人撐着傘站在浮動扭曲的蜃影裡,帶着笑,眼底卻冷淡得很,話說得悅耳又透着幾分不中聽。
就是度日而已。哪裡有對錯。
萬宇晴吻着,卻被人拉開距離,眼前的人輕輕皺着眉,還是帶着關懷:“别一邊接吻一邊歎氣。”
說完還擡手撓了撓鼻子,“癢得很。”
笑容侵吞了理性,所有先前設想的目的一哄而散,萬宇晴安撫地吻過林樂芒的鼻尖,隻覺得心底是快樂的。
心情愉悅到她坐在一旁等林樂芒吹頭發時,将打球的照片發了微博,當然她有特意挑選過,圖像裡不會有能透露另一人是誰的信息。發完微博,聽着吹風機嗚嗚的風聲,她随手刷着文娛熱點,連翻了幾個标着金紅v标的營銷号都帶着相同的話題,粗略一看像是在放着什麼黑料,她覺得文案裡提到的節目名字有些眼熟,順手遞到林樂芒眼前,問道:“這是不是北視那個節目?”
原本在梳頭的林樂芒動作不易察覺地頓了半秒,她點點頭,然後似是不在意般繼續打理着長發。
“那這個什麼顧影,是你們公司的選手嗎?”
無聊的人追問的模樣顯得有些不依不饒,林樂芒拽下斷在發梳齒間的發,搖了搖頭,緊接着便聽到對方熟悉的輕笑,“那這些黑料多半是你們公司放的了。啧啧啧,這些話真說得出口,是要把人家往封殺裡逼呢。”
林樂芒移開了視線,回應的語氣淡得有些飄忽:“是逼她退賽。”
“利用來賺取熱度,賽程過大半再逼人退賽。王宥倩是真懂榨取價值的。”
話語的尾音銜接起吹風機的噪聲,林樂芒沒再回話,轉而看着鏡中的自己專心地梳理。萬宇晴心裡感受到的快樂氣泡上升到水面自然破滅了,在機械制造的風聲裡玩味地問:“或許不續約的時候,北視無所不能的輿論戰也會開始針對你。看看王宥倩的樣子,有可能是任何人。”
林樂芒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反駁的話。她心裡比誰都清楚。
“實在不行就改行呗,在我這個年紀轉行是被社會許可的。”
萬宇晴看着林樂芒從鏡中投來的視線,對看見的隐秘有些不滿,她收起手機起身,語調變得冷淡:“你放心,我公司的公關團隊也不是吃素的。到時候肯定會護着自己旗下的藝人。”
不知道對方又腦補了些什麼,林樂芒往發梢上抹完精油後擦了擦手,劃開手機查看剛接收的信息,通告時間變動,看來她先前答應下的晚飯是不能成行了。
“我得先走了。”
隻是在這個當口,聽上去如同話不投機的不歡而散。
“哈。”
站在更衣室衣櫃前的萬宇晴轉過身來看她,不悅的模樣與料想的相差無幾,“所以這就是你的态度?一說王宥倩就不高興了,不高興了就走掉,根本不打算……”
因為是可以預見的反應,林樂芒在她說出第一個詞時便走上前,順利地用親吻将生氣的語句中止。她也不想坦誠自己不想談論的原因不是有關王宥倩,而是有關顧影。畢竟是力有未逮,說再多隻顯得更加虛僞。
一日又一日的常态,目睹和未目睹有什麼不同。
分開時林樂芒的笑裡帶有哀傷,或許她自認藏得很好,但萬宇晴知道她是差勁的演員。這幾分不由分說的悲傷像是未知品類的種子,經過數小時的盤桓,在萬宇晴接到某個緊急消息的時刻炸成了憤怒和怨悔的湧流。
“宇晴,内部消息,稅務局先前接到關于我們稅務情況的舉報,他們調查過後認定屬實,可能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要發通報了。一定要盡力别讓通報發出來,任何條件任何渠道。萬分緊急。發出來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