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放下果盤,連拉帶拽地把楚眠往休息室門口的方向推。
“領帶還沒系……”
“系個屁!晚了就出事了!”
“出事?”青年停下腳。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服務生照自己腦門就是一巴掌,随後有點破歡子破摔地湊到楚眠耳邊耳語。
“你别讓她喝酒。”
“酒?”
“哎呀!反正别喝就對了。”
楚眠愣了下後臉一白。
服務生還想再叮囑兩句,青年已經繞過自己跑出休息間。
私人卡座裡。
調酒師視線隐晦又急切地頻頻看向端着酒杯卻不喝的徐嫱。被她虛握在指尖的雞尾酒有着和那雙骨肉勻停的手一樣絕佳的賣相,牛奶般濃郁順滑的乳白色酒液被石榴糖漿調染成淡淡的粉紅,在明暗交織的燈光下呈現出嬌嫩的色彩。
但别說是喝,徐嫱純粹将那杯雞尾酒當作打發時間的擺件。
“冰化了會影響味道的。”
調酒師擺出副出于愛酒之心而感到惋惜的模樣,見徐嫱依舊不為所動後将目光隐隐投向角落。
“你剛說這酒叫什麼?”
徐嫱突然開口,正忙着給服務生遞眼神的調酒師頓時一愣。
回過神後,他面露喜色。
“這杯叫紅粉佳人。”
“夠俗的。”
“……”調酒師笑容一僵。
“但還算好看。”
徐嫱過山車似的說話方式讓調酒師的心情也跟着時起時落。
她把酒放回桌上,搭在酒杯邊緣的指腹沿着杯口緩緩轉圈。調酒師的眼睛也随之轉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徐嫱眼中閃過絲嘲諷。
“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您嘗嘗看?”
她再次拿起酒杯,不出所料地看到調酒師眼底的喜色加深。徐嫱仿佛是在戲弄老鼠般,将酒杯緩慢擡高直至杯沿抵住嘴唇邊緣。
隐約間已經能透過玻璃杯壁看到塗有橘色調口紅的唇肉。
她動作一停。
“你酒裡放了迷……”
調酒師心跳一滞。
“疊香?”徐嫱把話說完。
見徐嫱面露厭色,調酒師穩住呼吸後連忙搖着腦袋否定。
“沒有放。”
“那還挺可惜的。”
“哈?”
“我很喜歡迷疊香。”
“……”您這表情是真不像。
“下次我給您放。”
“好吧。”徐嫱遺憾道。
她又一次拿起酒杯。
很快又放下,這次倒不是出于對調酒師和那位服務生的戲弄。
青年熟悉的嗓音在層層雕塑和音樂聲的阻隔下有些失真。
“抱歉!打擾您了。”
“抱歉!打擾您了。”
“抱歉!打擾您了。”
同樣的話像環繞音響般陸陸續續從四周的卡座響起,徐嫱幾乎能想象到青年傻乎乎地闖進别人卡座後紅着臉邊道歉邊離開的模樣。
青年也算是持美行兇。
換做其他人,估計早就被打斷好事的客人舉報給了經理。
因為接連被服務生和調酒師當成蠢貨而不爽的心情,在青年輕輕淺淺的道歉聲裡漸漸由陰轉晴。
甚至——
有點小小地想笑。
雖然想再聽幾次,徐嫱還是主動出聲為到處亂闖的青年導航。
“這裡。”她擡高嗓音。
因為奔跑而沁了層薄汗的青年帶着亂了的呼吸闖進卡座。
這次終于找對了。
“這酒不能喝!”
“你怎麼不系扣子?”
兩人同一時間道。
徐嫱在看到楚眠的裝扮後頓時覺得頭疼得厲害,再想到青年穿着這身遊走在卡座間更是腦袋痛。
青年筆直修長的兩條腿被筆挺的西裝長褲包裹,繞過肩膀的工字形黑色皮質裝飾帶将原本并不算貼身的白襯衫勒緊,肩寬腰窄的身材在皮帶作用下凸顯得淋漓盡緻。
他明顯是匆忙趕來,沒系好的領帶搭在同樣沒系好的領口上。
透過領口,可以清楚看到兩側高度符合人體美學定義的鎖骨。
徐嫱好氣又好笑。
“你真是……”
“過來。”
青年配合地走近,應該說目的明确地直奔放在桌上的酒杯。
“徐總……”
“腰彎下來點兒。”
“腰?”青年愣了愣。
“領帶不是這麼系的。”
“領帶?我是說……”
“我知道。”
“那……”
“我沒喝。”
徐嫱像提前預知般,總是能在青年說完前提他把下半句補全。
聽到她沒喝後,青年仿佛一隻露氣的皮球般瞬間放松下來。
他微微彎下腰,離徐嫱較遠的那隻手撐在吧台上穩住身體。挂在脖頸上的領帶懸空,她在完全沒有肢體接觸的情況下系好領帶。
兩人間的氣氛不似曖昧。
更像——
更細膩的溫情。
純粹,且沒有目的。
這股溫情在下一秒被打破。
楚眠身體一傾,撐在吧台上的手突然扣向桌上的雞尾酒杯。
想要乘徐嫱不注意借機銷毀證據的調酒師咬住牙,用力扣住青年手腕試圖強行把酒杯奪過去。搖晃的酒液浸濕了衣袖,随着酒液一起氤氲開來的是刺眼的血紅色。
“松手。”徐嫱聲音冰冷。
一陣沉默。
調酒師率先松開。
“楚眠,松手。”
青年猶豫着沒動作,好像生怕自己剛收回手就被酒杯被搶走。
“這是證據。”他着急道。
“我知道,松手。”
“報警需要用……”
“松手!”
楚眠愣了下後收回手。
她沒管酒杯,在青年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拉過他胳膊扯開衣袖。
徐嫱臉徹底沉了下來。
青年的掌心在護住酒杯的過程裡被并不鋒利的杯口壓出一道道彎曲的深紅色印痕,比印痕更刺眼的是他手腕上正在往外滲血的傷。
楚眠臉一白,下意識地想要把胳膊用力抽回來藏到身後。
見抽不回來後他笨拙地試圖把衣袖拽下來擋住,卻像自投落網般讓另一條胳膊也陷入徐嫱手裡。
結果不出她預料——
同樣的傷痕。
“跟我出去。”
“徐總……”
“不願意?”徐嫱沉聲問。
“酒杯。”青年指指吧台。
徐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楚眠是細心呢還是太執着,或者說粗線條到完全不懂得看氣氛行事。
“李秘書會處理。”
“徐總。”神出鬼沒的秘書在她話落的瞬間從背光處走出來。
調酒師:“……”
服務生:“……”
講個不好笑的笑話,我剛剛跟這哥們藏在一塊看調酒師下藥。
秘書舉起手機,示意下藥的全部過程都被完整記錄在鏡頭裡。
“您去忙,我來處理。”
他扭頭看向經理。
收到消息急匆匆趕來想在徐嫱把人帶走前力挽狂瀾,可能的話最好再撈上一筆的經理笑容一僵。
經理看看徐嫱又看看楚眠。
左邊是坐擁跨國上市集團炙手可熱的商業新貴,右邊是他走狗屎運挖來的好騙又好看的金疙瘩。
他再看看秘書的手機。
“徐總怎麼剛來就走?”
徐嫱走向經理,面對楚眠時有所收斂的強勢在此刻盡顯無疑。
“有問題嗎?”
“當然沒有問題!”
經理賠着笑擋在門口。
“您看,那視頻?”
“什麼視頻?”徐嫱擡起眼。
經理小心打量徐嫱表情,随即笑容越發狗腿地錯身讓開。
“對對!沒什麼視頻!”
“徐總您慢走!”
徐嫱拉起楚眠剛走出去兩步就感覺到衣袖被輕輕拽了一下。
“怎麼了?”
“我的包還在休息間……”
感情自己在這裡和經理明槍暗箭有來有往,他作為當事人之一還在偷偷操心五塊錢的帆布包。
“快去拿。”她無奈道。
“我想再換身衣服。”
徐嫱沒能繃住,被青年小心翼翼卻又得寸進尺的模樣逗笑。
“知道了,還不快去。”
“您要是有事……”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