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傻。”楚眠還不服氣。
“好!你最聰明!”
“不聰明!不對……聰明!”
徐嫱差點被他逗笑。
她闆起臉,“下次不許擋酒!”
青年小幅度搖頭:“不行……”
“不可以不行。”
“不行,要擋的……”
“不許擋。”
“要擋……”
兩人幼稚地你來我往。
徐嫱忍住想要再用力給青年腦門嘣上兩下的沖動,姑且允許他用兩秒鐘解釋下難得的固執己見。
“你倒說說看為什麼要擋?”
“我醉得快……”
“……”這是什麼理由。
“我醉了,徐總就能走了。”
“好好的我為什麼要走?”
“徐總不喜歡他們。”
徐嫱突然沉默。
青年還在兀自小聲嘀咕。
“而且走了就不用喝酒了……”
“你胃不好……”
“傻子。”徐嫱聲音有些啞。
“我不傻。”青年皺起眉。
“我胃好着呢。”
“不好!”
“撲哧——”
徐嫱扶着楚眠靠在車邊,在過路人的注視下放聲大笑。
笑得不管不顧——
夜幕深沉,空蕩的街道上回響着她暢快到淋漓盡緻的笑聲。
“走吧,小醫生。”
“回家了。”
***
酒局隔天,徐嫱苦大仇深地看着飯盒裡清湯寡水的小米粥。
嘴被青年養刁後,她早就不像以前那樣有口吃的就能湊活。
“能不喝嗎?”她試圖反抗。
“酒後喝粥可以養胃的。”
“我胃真挺好的。”
那次胃疼純屬偶然,但青年在這件事上卻執拗到把新出爐的體檢報告擺在他眼皮底下都不好使。
“難道要等胃不好了再養?”
“……”話都讓你說了。
“那配個榨菜?”
“榨菜鹽重對腎不好。”
徐嫱忍了忍,決定不跟青年在辦公室裡讨論自己腎好不好。
她閉目仰頭,把自己當做是沒有感情的喝粥機器咕咚咕咚。
楚眠把切好的橙子推過去。
“别忘了吃水果。”
“知道了。”徐嫱歎氣道。
“你這是把我當病人照顧嗎?
“姐姐……”
“什麼?”她愣了下。
“當姐姐。”楚眠别開臉。
見徐嫱沉默着沒有說話,他搭在膝蓋上的手緩緩蜷起。
“楚眠。”徐嫱正色道。
“對不起,我……”
“想出國看看嗎?”
正道歉的青年聞言一愣。
“出國?”
“對,出國。”
“是工作需要嗎?”
“是也不是。”
“去多久?”
“很久。”徐嫱正色道。
“……”青年抿起唇。
“我不需要你現在就回答,等想清楚了再給我答複好嗎?”
“好。”
“徐總,有件事……”
“叫姐姐。”徐嫱軟下聲音。
“徐、姐……”
見他舌頭都要扭成麻花,徐嫱好笑地沒再為難青年。
“什麼事?”
“我想請假回趟老家。”
“……”徐嫱眼色一沉。
“怎麼突然想要回老家?”
“以前工作太忙都抽不出空回去看看我媽媽,再加上出國的事我也想跟家裡人商量商量再決定。”
她垂下眸遮住眼底的情緒。
“行啊,多會兒?”
“就這周末,您看可以嗎?”
“這周末不行。”徐嫱裝模作樣地翻看了會兒日曆後拒絕道。
“下周吧,這周事兒多。”
“嗯,那就下周!”
楚眠雙眼亮亮的,整整一天眉眼間都含着笑意,有空就在紙上勾勾畫畫計劃着要帶什麼回去。
臨下班,徐嫱叫住他。
“好久沒吃白記年糕……”
“是菱角巷口的那家嗎?”沒等她說完楚眠就緊跟着問。
“對。”
青年立馬起身,“這會兒騎車過去應該正好能趕上新出鍋的。”
“天太冷别騎車了。”
“很近的。”
“等下。”
見拗不過他,徐嫱取來自己的圍巾給他包粽子似的纏了兩圈。
楚眠縮了縮脖子,微微泛紅的耳垂輕輕擦過柔軟溫暖的羊絨。
“謝謝徐……”
“嗯?”徐嫱挑起眉。
“謝謝姐姐。”
她目光緩緩軟了下來。
“路上騎車小心點。”
“嗯。”
“靠邊兒騎,記住了嗎?”
“記住了。”
楚眠前腳剛走,秘書就好像刻意要避開他似的進到辦公室。
徐嫱站在窗邊,視線穿過人群注視着熟悉的身影走出大樓。秘書放輕腳步等在一旁,直到她收回視線看向自己才出聲打破沉默。
“徐總,您找我?”
“他要回老家。”
“……您瞞不住的。”
“隻要想瞞總能有辦法。”
“那您想到辦法了嗎?”
秘書幾乎是在質問,他很快收起外洩的情緒重新換了個問法。
“我是說您有什麼計劃嗎?”
“這周先穩住他。”
“這周過後呢?”
“我會帶他出國,有些人有些事等時間久了就沒那麼重要了。”
“您要帶他一起走?”
“不然呢?”徐嫱沉聲道。
秘書嘴唇翕動,反駁的話湧到嘴邊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楚眠還沒有護照,我先讓他去把辦護照要用的資料準備好。”
“速度要快。”
“好的,徐總。”
秘書隐去情緒轉身離開。
深秋天黑得太快,金箔般的暮色眨眼的功夫就收攏起天光。她在黑暗裡靜靜地閉上眼,放任思緒在腦袋裡沒有章法地橫沖直撞。
直到聽見腳步聲,徐嫱才調整好神色走到書桌邊打開台燈。
兩隻手都被塑料袋占滿的青年側過身用肩膀頂開門,見狀她趕忙快步走過去幫他接過食品袋。
“怎麼買了這麼多?”
“出了新味道。”
楚眠獻寶似的打開飯盒,白白胖胖的年糕外裹滿肉松。
“肉松海苔!”
燈光下的青年有着一雙讓人着迷般挪不開視線的眼睛,此刻這雙眼睛正全神貫注地注視着自己。
叫她怎麼舍得放下。
這是——
老天賠給她的。
“我喜歡肉松。”
楚眠眼睛瞬間一亮。
徐嫱揚起唇,貪心地想讓這雙藏不住喜悅的眼睛更亮一點。
“也喜歡海苔。”
她的貪心果然如願。
被青年緊趕慢趕送回來的年糕帶着恰到好處的溫度,入口的瞬間如同軟綿的初雪般化在舌尖。
“還有什麼味道?”
“豆沙、花生……”
“那這個呢?”
“棗泥的。”
“咦,好甜!”
“右邊這塊呢?”
青年湊過來細看,垂在胸前的圍巾散發着和年糕相似的甜香。
濃而不膩的甜香味歡騰地遊走在辦公室的一處角落,配合着窗外的萬家燈火交織出缱绻的溫度。
***
秘書辦公室。
“叩、叩、叩——”
“來喽!”
楚眠站在門口等了會兒,開門的是個有些面生的女孩。
“楚助理,你找李秘書?”
“對,我來送護照用的資料。”
“李秘書剛出去。”女孩邊說邊招手示意青年進屋裡說話。
“您知道他多會兒回來嗎?”
青年溫軟的聲音和禮貌的敬語讓女孩有些不習慣地紅了臉。
“你放他桌上就行。”
“是靠窗戶的那張嗎?”
“對,等我回來我跟他講。”
“好的,麻煩您了。”
“小事兒。”女孩擺擺手。
楚眠放下資料,正要離開時視線不經意間掃過敞開的檔案櫃。
封皮上寫着自己兩字的文件袋靜靜地躺在櫃子裡,擺放的位置和角度都透着精心安排過的痕迹。
半刻鐘後。
秘書看了眼桌上的資料。
“楚助理來過?”
“對,說是給您送資料。”
“我知道了。”
他拿上資料走出辦公室,動作自然地順手合上檔案櫃。
***
徐嫱再一次低頭看表。
早餐過後就沒見過楚眠,心裡隐隐約約的不安随着時間的推移像在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等到午時這份不安已經沉重到讓她心顫。
“嘟、嘟、嘟——”
“嘟——”
忙音過後,又是熟悉的電子音告訴她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忙。
“叩、叩——”
門沒關,秘書禮節性地敲了敲房門後放輕腳步走進辦公室。
“徐總,您叫我?”
“你今天見到楚眠沒?”
“還沒有,他應該是忙着準備辦理護照用的資料去了。”秘書道。
“我知道了。”徐嫱皺起眉。
“見到他讓他來找我。”
“好的。”秘書眉眼低順。
“行了,你去忙吧。”
天色漸暗。
徐嫱在天光徹底斂盡前,把電話直接打給信息技術部。
“查個手機定位。”
“開機密碼是991111。”
“好,您稍等。”
等待時間并不長,但她敲擊在桌面上的指腹已經充血紅透。
“徐總,您還在嗎?”
“在。”徐嫱指尖一頓。
“手機定位顯示,人目前已經離開京華正在往西邊方向移動。”
西北方向——
她心跳斷了一拍。
青年的社交圈很窄,京華以西和他有關系的地方隻有一個。
她拿起鑰匙直奔停車場。
去哪裡都好。
不管是去見自己不知道的朋友還是突發奇想去看風景都好。
哪裡都好——
隻要不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