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洞區城市交通中轉站,何為一老早就帶着人來了這裡,将這裡給團團圍住。一早上班的司機師傅,見狀無一不是圍過來要湊熱鬧的,嘴裡哎七嘴八舌地談論着,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何隊,核查過了,那天開車去興社村的,是303路公交車的輪班司機,叫曹喆。”
韓思瑗拿着資料走了過來,蔣方義他們也已經帶着人去了那個司機家裡。
不一會,蔣方義的電話打了過來,曹喆不在家,已經來了公司上班了。
“經理呢,找他過來!”
何為四處看了一圈,沖着那邊嘈雜的人群喊道。
“哎!我我我!警官,我就是經理。”
一個中年男人站了出來,湊到了何為跟前來,臉上除了急切,剩下的就是一臉的恐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手底下那個平時看着老實巴交的曹老漢,怎麼突然會成了殺人兇手了。
“事情都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我們全力配合,絕不包庇!”
“他還有沒有什麼别的朋友,比如你們公司的其他什麼司機師傅?”
“沒有了!”見何為還有些不相信,他又趕緊接着辯解道,“真沒有!他這個人吧,挺可憐的,老婆很早就過世了,孩子呢,聽說也是跳河死的。家裡就他一個,我們當時本來是不打算要他的,可看着他畢竟可憐呐,也得生活不是?再說了,博田縣那邊的公交車,本來就沒什麼人願意跑,就他願意去!”
“你是說——跑那邊的公交車,不是你們安排的,是他自己要求的?”
何為有些詫異,更像是嗅到了什麼别樣的陰謀的味道似的,緊緊盯上了那個經理。
“那倒也不是,主要我們這裡現在不缺人手,他來了,也隻能去偏遠的地方開。估計是怕我不收他吧,所以他直接就說,自己願意去博田那邊跑。”
經理這樣一說,何為也就又冷靜了回去,看來是自己過于一驚一乍了,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是什麼時候入的職?”
“半年前吧?那時候好多司機跑去開那個什麼網約車,我們這兒啊,就重新招過一輪人手了,他來晚了。再加上年紀大,來了好幾次我才收的他!”
經理害怕牽扯上他自己,和整個公交車運輸公司,也是常理,何為也就沒有再過多地為難于他,叫他去錄了個筆錄就讓人放他回去了。
“何隊,他不會跑了吧?”
薄連術有些擔憂,不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在他們出發之前,何為就已經叫人去了另一個曹喆逃亡之前可能會去的地方了。
“留幾個人在這裡守着,其他人跟我去找古令奇!”
“奇哥?他去哪兒了?”
薄連術将信将疑地跟着何為上了車,沒有再在汽車中心多耗費時間。
眼見着車越開越遠,周圍的樹木也變得愈發蒼翠,道路也變得更加通暢。望着前面那座高山,薄連術似乎已經猜到了,他們要去的是什麼地方了。
“何隊!人果然在這裡!”
他們才剛到,還沒下車呢,那邊的古令奇就已經拽着一個中年男人,到了車位旁了。
“曹先生,知道我們為什麼抓你嗎?”
何為直接開門見山,走到曹喆的跟前,就準備跟他對峙一番。
沒想到那個曹喆竟然不搭腔,弄得何為尴尬在了原地,隻能自己笑了兩聲。
“你在現場留下了DNA,還打算抵賴嗎?”
“我說話了嗎?”
面對何為的質問,他倒是不服氣極了,還頗有些要跟他鬥上一鬥的意思。
“押走吧。”
不跟他多說廢話,反正他也沒有要再繼續掙紮的意思了,多說無益,還很有可能會就此激怒了他。
“何隊,你知道他要來墓地啊?”
薄連術望了望上面那高高的山,不禁有些害怕發抖起來。
“昨天查到他的時候,我看了一眼他的家庭情況,妻女皆死,父母雙亡,就剩下他一個,想必——他應該會想在人生的最後階段,來這裡看看的。”
“那他為什麼要殺一個無辜之人呢?”
“農村公交車,閑話多,估計是聽見了姚三妹背地裡幹的那些生意的事兒了吧,他女兒妻子都是早死,或許是這件事刺激了他。”
看向古令奇他們離開的方向,何為也不由得歎息一聲,再次回望那邊的山上,想想自己也好多年沒來這裡了。
“何隊,你爸爸也在這座山上吧?”
薄連術沒什麼忌諱,也不像隊裡其他人那樣,時時刻刻想着要照顧何為的情緒,他倒是直接,開口就問了。
“對,是在這山上,我好多年沒來過了。”
“為什麼不來啊?”
“忙。”
說完,他也轉身上了車,順便叫蔣方義帶他回警局,他有點私事,要去處理一下。
“叫你瞎問!何隊的事你也敢開口?”
“哪個何隊啊?”
薄連術看着質問自己的蔣方義,還有些蒙圈呢。
“傻呀你!就是不能跟何隊提何隊!知道了嗎?當年何隊犧牲的時候,咱們何隊才剛剛高考完呢,就6月8号那天!以後啊,長點心吧你!”
拽上他離開,薄連術也算是進隊以來,第一次上課受教了。
何為也不知道自己這算是郁悶,還是矯情,之前自己在檔案室的時候,還自己找過父親的檔案來翻看呢,如今再聽人說起他,倒是顯得格外不冷靜了起來。
穿行在無人的街道上,他頓感無力,隻覺得整個人都變得焦躁不安了起來。于是他趕緊刹車,将車靠邊停下,還把整個腦袋都埋進了方向盤裡,使勁砸。
從他進刑警隊的第一天,他就想着自己該怎麼去破父親的案子,可十來年過去了,自己卻一點頭緒都找不到,甚至連個像樣的線索都沒有!
無數次翻開檔案,看見那張伏倒在地的父親的照片的時候,何為總有一種,想沖進現場去,把他給翻轉過來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看見父親的臉了。
那天對他來說,本來應該算是美好的,自己即将高考結束,母親也答應了,會回來看他,父親也說要請假,來祝賀他擁有了一個新的開始。
可當他走出考場,看見的人卻不是父親,也沒有母親,隻是父親的幾個同事,在等着他。
那時候他就知道,出事了!
就如那天一樣,何為忍着淚水,捂着嘴哽咽着,他不敢向前,更不願意向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頭竟然有人在敲打自己的車窗,何為趕緊收拾了一下自己,整理了一下情緒,抹幹淨了眼淚。
沒想到是鄢甯,他在窗外正搖着手沖着他笑呢。
轉臉一看向外頭,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已經将車開到東林大學附近來了。
“你知道我今天要在學校開會,所以特地來接我的嗎?”
鄢甯上了車,看出了他低落的情緒,還有車裡不太對勁的氛圍,也隻能先轉移轉移話題了。
“你不是沒課嗎?來學校幹什麼?”
“收了個研究生,帶他來看看,幫他辦了些手續。”
何為察覺到了有些異樣,他以前從來沒聽鄢甯說過,他還有親自帶研究生來報道的習慣呐。
“誰呀,還得你親自出馬?”
何為哽咽着嗓子,接了他遞出來的這個話茬。
“葉叔叔的兒子,今年剛十九,從經濟系轉到我們曆史系來了,沒人收他,我就隻能勉為其難,幫他個忙了。剛剛帶他去見了系主任,這件事倒是不太難辦。”
“姓葉啊?是葉重華的——孫子?”
“是他,叫葉寒飛,小夥子還怪冷漠的,話也不多,一路上跟我都沒多說兩句。”
一聽是世交家的孩子,何為顯然就放心多了。
那孩子就算是再不懂事,他肯定也不敢對鄢籃汲的兒子下手啊。
他是高興了,可鄢甯心裡還留着疑惑呢,剛剛何為那樣兒,可不像是專門來等自己的。兩眼無神,淚眼婆娑,甚至整個身子都在不停地抽搐,跟當年他突聞噩耗,數次在舅舅家掩面痛哭的樣子,簡直不要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