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阙上聞已經初步檢驗完成了,屍體正在裝袋,見何為進來了,他便攔住了郝願,敞開了乘屍袋。
“死者大概死于昨天半夜十一點到今天淩晨一點間,初步推測,是硝酸甘油服用過量導緻的中毒身亡。”
“硝酸甘油?”何為一邊疑惑,一邊輕輕地推開了死者的面部,仔細看了看他的脖頸,又掰開他的口齒瞧了瞧,“死者有心髒病嗎?”
“确實是,我也問過經常來打掃這間别墅的鐘點工了,死者确實是有心髒病。當初她能一直留在這間房子做打掃,就是因為有一次他心髒病發,是鐘點工送他去的醫院,那邊的藥瓶,應該也是死者平時的常備藥。”
“死者被發現的時候,就穿的這身嗎?”
現在天氣還涼,死者卻衣着單薄,而且看樣子,應該也不是平時生活裡會穿的那種,看着還挺招搖的。
“是,他就穿的這身,那邊的酒杯裡,還殘留部分液體,我待會拿回去化驗一下,估計硝酸甘油就是被下在這裡面的。”
何為聽完,站起身來,四處掃視一圈後,發現整個房間裡的布置,都是極其考究的,不少地方還擺着類似古董花瓶的物件。
“這些玩意是真的嗎?”
何為随手端起一個大瓷瓶就看了起來,一點不覺得,這個何尚廉會在自己平時不怎麼常住的地方,擺弄些如此名貴的古董擺件。
“你還看不懂呢?”
阙上聞一邊調侃他,一邊從櫃子那邊抽出了幾張鑒定證書來,遞給了他。
“喏!自己看吧,元代的,估價五千八百萬。”
“多少?”
何為直接愣住了,拿着瓶子的手也跟着僵直了,不敢再亂動彈,趕緊就将它摟進了懷裡,小心翼翼地給送回了架子上去。
“哎呀刑鳴啊,我也還是跟你一樣,老老實實上我的班兒吧,有錢人的世界,确實是不太一樣的。不過這個何尚廉也不是思源集團的大股東吧,他這麼有錢?”
“剛剛思源的人力資源部門給我回電話了,”邢鳴出去接完電話回來,“何尚廉本來應該是在今年八月份退休的,思源集團将會一次性付清他兩億五千萬的退休金。”
這下就不隻是何為一個人張大嘴驚歎了,在場衆人,無一不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看向進門而來的邢鳴,還有回過頭來望着他的何為。
“一次性?”這樣巨額的财産支付,率先引起了何為的警覺,“思源沒提出什麼附加條件?”
“這個他們沒說,我剛剛淺淺地問了兩句,結果他們說是内部機密,沒有搜查令,他們是不會提供更多的信息的。”
何為自己也知道,這種人最是難纏,身邊還有一大幫子煩人的律師,所以還是得先在這個何尚廉身上找到些指向性更強,或者是更能分辨出嫌疑人的證據才好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再往裡走,前面就是發現屍體的地方,那邊就是樓梯背後的拐角,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從裡面将整個院子後面的泳池花園一覽無餘,屍體剛剛就是被大搖大擺地仍在那個地方的。
“指紋比對有什麼發現嗎?”
刑鳴又開始翻找起來,剛剛在屋裡,他确實是收集到了一些指紋。
“屋裡顯眼的地方,我們一共發現了七組指紋,剛剛已經給鐘點工錄過了,我估計剩下的幾組,應該也是何尚廉的家人和朋友的,不太可能會在這上面發現什麼關于兇手的蹤迹。”
“受害人的通話記錄呢,去調出來,看看最後和最近跟他通話的,都是些什麼人。”
何為問完,就四處翻找起來,突然,那邊一幅畫後面的翹角,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一旁還堆放了不少别的古畫,所以那個翹角一般也不會引起什麼太大的注意。
但他經常跟着鄢甯一起鑒賞古畫文玩之類的東西,所以比其他人還是多了些敏銳的嗅覺的。
“來!搭把手,把東西挪開!”
何為一聲招呼,衆人都開始跟着動起來,将外圍的字畫給悉數搬開來了。
“剛剛竟然沒發現?那是手機掉進去了吧?”
刑鳴側着身子跟着看了過去,之間何為勾着手,在那條縫隙裡摸索着什麼。
“是手機!”
一把将東西拽出來,一道明顯的摔痕也赫然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之上。
“摔壞了,拿回去分析一下,看看裡面有沒有嫌疑人的線索吧。”
将手機交給刑鳴,他在現場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蔣方義!你去思源酒店查查,看看那個何尚廉的老婆,是不是真的帶着孩子住在那裡。對了——”何為還特地叫他叫了回來叮囑道,“别打草驚蛇,先秘密調查,别惹上他們家的律師了。”
“好的,我明白了何隊!你放心吧。”
見衆人都有事幹,薄連術便跟着來到了何為身後,蹑手蹑腳的,既想跟上前去,又不敢靠得太近了。
“有問題啊?說吧。”
“何隊,”他有些支支吾吾道,“咱們隊裡是不是每天都是這種案子啊?我看你們都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哦?難道你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了?”
何為的疑問讓本就心裡沒什麼底氣的薄連術,瞬間慌了神,連連擺手否認道:“沒有沒有!我瞎說的!”
“你怕什麼呀?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剛來,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還沒有完全适應過來,這是正常的,不用在心裡覺得愧疚。我們不覺得現場奇怪,是因為我們見得多了,不管是死者,還是兇手。你剛剛說——有奇怪的地方,是你看出什麼了嗎?你看這些事的角度還沒有形成定向思維,大膽說說你的看法嘛。”
何為一向是不喜歡随随便便打擊别人的,尤其是在他身上,何為還看到了不少很像是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畏縮,後怕,甚至還有些懊悔。
他隻是憑着想要查清父親死亡真相的一口氣,才報考的刑警學院,可當他真的曆經了重重磨難,來到刑警隊的時候,他才發現,這裡的生活,跟自己想象中的,簡直是差太多。
薄連術的家境,他也略有耳聞,他還能再刑警隊待這麼久,也已經夠讓他吃驚的了,更何況他還真的挺上進好學的。
“我就是有些不明白,您讓大義哥悄悄地去查死者的老婆,難道是已經開始懷疑她了嗎?可是現場并沒有任何指向嫌疑人的線索啊?”
何為就知道,他懷疑的正是這個,笑着看向他,何為也耐心地跟他解釋起來:“這種刑事案件,一般除了财殺、激情殺人之外,最有可能的,就是妻殺夫,夫殺妻的了。這裡的古董幾乎都沒有丢失,應該不是财殺,但如果是激情殺人的話,門鎖完好,屋内未見打鬥痕迹這一點,也并不符合。再加上死者妻子的不在場證明,過于刻意,也太過合适了,所以我先懷疑到了她身上。這就是我們的定向思維,所以我剛剛一定想聽聽你的想法,這就是原因。”
“哦!”薄連術也大概明白了,到了現場之後,第一印象裡的分析,是很重要的,“那也就是說——發現的幾組指紋裡,可能并沒有外人的指紋,因為兇手——根本就不怕被别人找到指紋!她就住在這裡!”
“行了,别當自己是大偵探了,你去看看古令奇的口供錄得怎麼樣了,叫人把現場封鎖起來吧。”
“那咱們不查那個什麼‘油’的來源了?”
“硝酸甘油!當然要查了,不過不是這裡。兇手既然用了這種東西來殺人,那他肯定就知道,要自己去買,不然很容易就會讓有心髒病的何尚廉給發現了。現場沒有多餘的痕迹,甚至連一點打鬥都沒有,說明兩人至少是認識,何尚廉對兇手還是很放心的。”
現場确實并無異樣,放眼望去,似乎并未有任何兇案發生過的樣子。
“去見見受害人的妻子吧,咱們既然已經懷疑她了,那就得探究到底。”
“何隊,你說——她會不會是因為何尚廉出軌了,才跟他吵架,後來又覺得氣不過,才回來把他給殺了的?”
“推測倒是合理,不過咱們沒有任何證據,先探探她的反應再說吧。”
江源市公安局的會議室裡,何為他們把何尚廉的妻子卓心給請了過來,還有他的兩個兒子,也一同跟着進來了。
“警官,要不先讓孩子回去吧,這種事情他們不好細聽的。”
“哦,是是是,”何為趕緊起身,非常客氣地招呼着外頭的人進來接走他倆,“卓小姐别誤會,我們隻是想請你幫忙調查,兩個孩子可以随時回家去的。要是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派人先幫你把孩子看護着。”
“那就多謝警官了,麻煩你把他們送到這裡吧。”
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敲出了一串地址,何為便将地址記下,拿給了蔣方義。
“你就留在那兒吧,看看還有沒有别的什麼異常情況,累了的話,叫小古跟你換班。”
“知道了何隊,我帶他們走。”
那兩個孩子倒是不說話,眼神看着也很是畏縮的樣子,估計是突然間聽聞父親去世的消息,還有些驚愕吧,暫時還沒緩過神來。
“卓小姐,很抱歉,這種時候,還要你來我們這邊協助調查。”
卓心的一舉一動都在何為的觀察視線之内,他知道,隻有用這種平和的語氣問話的時候,她才不會想着找個律師坐在自己身邊,來以防萬一。這種面對面的情況下,何為也才能從她嘴裡,至少套出更多的信息,先不論真假吧。
“沒關系,老何一直身體不好,這一天我們其實也早有準備的。”
掩着面抽泣,何為湊近了去給她遞紙巾,就是這靠近過去的一下下,何為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曾經見過她!而且還是很熟悉的那種!
不過不是因為兩人是老相識,而是因為那時候剛上刑警學院的何為,到處在找案子自己分析調查,她就是其中一個案子的主人公!
他也隻是短暫地驚訝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過多分析她是不是真的就是那個殺父的小女孩,一旁的韓思瑗就緊接着開口問道:“卓小姐,你們這幾天一直在酒店裡嗎?有沒有什麼人給你打過什麼奇奇怪怪的電話呀?”
韓思瑗的聲音沒有那麼有壓迫感,卓心緊張的情緒也随着她的開口,慢慢變得平靜了下來。
“我們這兩天一直在酒店裡,孩子也哭鬧過要回家去,我就騙他們說,他爸爸出差去了,暫時不在家。這兩天我們也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他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