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局生氣了?”
“沒有,我故意氣他的,不然他非得纏着我,跟我老生常談一整天,我還有正事要幹呢。”
“那你不怕他真發火啊?”
“他?得了吧,他那三高,他什麼時候敢真發火了?也就是嘴巴唠叨了點,畢竟案子辦得不漂亮,這種老刑警啊,都要點臉。”
何為笑嘻嘻地活着回到辦公室,大家的神色才微微放緩了些,也可算是松了口氣了。
“省廳來人問話了?問什麼了?”
蔣方義第一個湊過來,他們都不敢直接問,但是他不要臉,他敢。
“問候了我,順便問候了劉駐,他們還要蔡局開新聞發布會,澄清這兩次槍擊案,沒有任何關聯,隻是偶發案件而已。”
“啊?可是——”
“别可是了,小胡,杜銘的行蹤追查到了嗎?”
胡北月略感抱歉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會再找找看的。
“他是老手,找不到也正常,你先查查那個虞開童的下落吧。對了,最近大家下班回家都小心點,杜銘手裡很有可能不止一把槍,大家都自己加點小心。”
下班是不太可能準時下班的了,何為給蔣方義他們交代了任務下去,讓他們去走訪一下城區附近的汽車報廢廠,看看能不能在那裡發現些什麼線索。
胡北月給他們打印好了各個登記在冊的報廢廠的詳細信息,把裡面嫌疑比較大的都标記了出來,每人都發了一份下去。
“注意了!大家就說自己是派出所,來查失車的,就隻是走訪調查而已,不要動靜鬧大了。槍擊案的事,更是一個字都不許提起!回家也不許提!好,小心點,出發吧。”
走前,何為還多嘴再叮囑了兩句。
即便是這樣,他也還是不太放心,翻看電子地圖,他在上面一處處标記着曾經馮詳的勢力範圍,後來莽三兒接手的勢力範圍,還有近期關于毒販子集團發生的事情,所在的地點,他都一一做了标注,看着地圖上一點點密集起來的紅點,何為又陷入了新一輪的難題裡。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何隊,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
何為猛地坐起來,伸腳夠着地,一點點轉動着椅子,朝胡北月那邊挪動了過去:“誰是螳螂,誰是黃雀?”
“莽三兒是蟬,杜銘代表的另一番勢力是螳螂,虞開童代表的就是黃雀。”
“他倆不是一撥的?”
胡北月這個推測倒是挺讓他好奇的,因為一直以來,關于二人的關系,他們的推論都是合謀。
“可螳螂還沒捕到蟬,黃雀就還沒露臉啊,不是嗎?”
對呀!黃雀還沒露臉呢!
“那這不就更說明了,杜銘是這個虞開童的先鋒軍嗎,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倆不是一路人呢?”
“我也沒這麼說啊,隻是有些人會這樣相信,杜銘跟他們是一夥的,而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一起弄死莽三兒。也或許還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根本就沒有另外一撥人,那撥人裡面,隻有杜銘一個!何隊你看過孫子兵法嗎?”
何為愣了愣神,搖了搖頭,還等着胡北月接下來給他仔細講講呢。
“原先呢,馮詳死了,整個江源的毒品市場就霎時間成了一盤散沙,有人能力強的,就組織起了自己的人手,接管了很多地盤,莽三兒就是這樣。可他畢竟不是老大,他上任,幫派裡邊肯定會有人不服氣的吧?這些人被人一挑唆,聚到一塊,再被杜銘一慫恿,不就會跟他開幹了嗎?”
“可是據我們所知,江源還沒有這麼大的一股勢力,誰會敢在這個時候跟——”
何為想到了什麼,擡頭看向胡北月,原來她是在等着自己說出答案來呢。
“你是想說,是廣州來的那波人?”
“對呀,光憑杜銘和虞開童兩個人當然是勢單力薄了,不過要是他倆分開來,把江源和廣州這兩個地方的戲台子一搭好,他倆再一發力,到這個時候不就能借刀殺人了嗎?”
“江源亂,莽三兒又沒有核心競争力,他急需要找到的就是一個能幫他一直出貨的加工廠,所以——他才會輕易上當,他的那些手下,才會死在那裡!”
“所以呀,他們兩個人,不是不能幹成大事,隻是轉圜了很多辦法而已。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們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了最後坐收漁利,還是為了别的什麼目的,不過,對咱們來說,總歸都算是件好事的,畢竟打擊毒品,打擊犯罪,就是咱們工作的重中之重嘛。”
“那這個虞開童在省外的毒販勢力裡邊,應該是很有話語權的一個人物了呀。好小子,年紀輕輕,他倒是挺吃得開呀。”
何為除了盯着自己這點事之外,他也一直在注意着劉駐他們那隊的行動,已經出去三個多小時了,外面卻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何為也不由得開始擔心,他們是不是遇到什麼抵抗了。
“何隊别看了。”
胡北月給他倒了杯水,見他站在窗邊都愣神好久了,見他身形微微有些晃動,這才敢上前來叫他。
“沒事,我隻是擔心,畢竟是毒販子,手裡肯定是有真家夥的,莽三兒那小子又鬼機靈得很,他們在暗咱們在明,我怕他們會跟劉駐拼老命,頑固抵抗的。”
“他們要是真出事了,局裡早就叫支援了,還能像現在這樣風平浪靜啊。”
胡北月基本上沒出過外勤任務,她不懂何為擔心的地方,到底是什麼。越是這樣平靜的氛圍,就越預示着,風暴即将來臨,那邊正在有大動作。
“當年韓隊犧牲之前,局裡也是這樣一場行動,看着風平浪靜的,人人都緘口不言,可等事情結束之後,韓思瑗的爸爸就沒了。哎——想想都後怕呀。”
“何隊,我錯了,我不該說風涼話的。”
“沒,沒有,說什麼呢,心态放平是好事,就當是為他們祈禱了,沒事當然是最好的了。”
兩人正在辦公室裡聊着,那邊樓梯裡,就丁玲桄榔地躁動起來了,他倆也跟着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霎時間,整個辦公室都寂靜了下來。他倆回過神來,趕緊就放下東西,追了出去。
結果遇到的不是去增援的人,而是阙上聞和刑鳴他們兩隊人馬。
“你倆幹什麼去?”
“老何?你沒跟着老王一起去啊?哦,那邊又死了一批人,聽說有莽三兒,我倆去看看。”
刑鳴甚至還簽字領了槍。
“不是,那你領槍幹什麼?”
“這不是要進人家老巢嘛,帶上防身用的,警校畢業之後,我基本上就跟這玩意無緣了,這次好不容易能有機會帶上。”
“你那槍法,還是别帶了,我跟你們一起去。小胡,你監控着蔣方義他們那邊啊,有消息了給我打電話。”
路上,阙上聞開車,刑鳴就坐在後頭跟他講,自己關于整件事的猜測,他覺得,江源的毒販子,這是要來一次徹底的大洗牌了,或許,這就是當年策劃幫着奎照五弄死馮詳的那個背後大佬的手筆。
“我們猜測的,也是省外的大毒枭,看上了江源這塊肥肉了,但估計呀,是莽三兒不自量力了,分成沒談攏,他還獅子大開口,徹底惹怒人家了,所以才有了這一系列的事情。”
“想當初,韓隊他們死得那麼慘,沒想到啊,這才過去幾年,怎麼會就又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毒品來錢快,這些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空子,也不會讓任何人,阻礙自己賺大錢的路的。禁毒的日子不好過的時候,我們刑偵也就會跟着一起,天天加班,畢竟這些毒販子,可不會乖乖在自己的窩裡待着,不出來惹事的。”
“是啊,你們刑偵忙,那我就得跟着忙。煩死了,我都好幾天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了!”
阙上聞在前排默不作聲,看着後頭那兩大爺,不是唉聲歎氣,就是睡眼朦胧的,一點沒有把自己這個司機放在眼裡的意思。想了想,他頓時就來了想法,準備吓唬吓唬他倆。
“哎,你們知道為什麼我這車大嗎?”
“因為咱們阙科長不缺錢咯。”
刑鳴懶懶散散地,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看他一下。
“因為那後邊經常裝着一袋一袋的東西,黑色塑料袋的,軟乎乎——當然也也可能是硬邦邦的,還血淋淋的,摸上去還有些拔涼呢。”
兩人慢慢睜開了眼,就各自瞧了對方一眼,立馬就明白了阙上聞的意思,騰地一下就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雖然一句話都不敢亂叫喚,但明顯,比剛才那萎靡樣兒,要精神多了。
“怎麼樣,我們法醫科獨特的醒神療法,管用吧?”
他倆不敢接話,隻能讓自己盡量往窗邊靠,畢竟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轉身往後邊那空空蕩蕩的車廂裡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