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才是真正無辜的人。對,他們才是真正無辜的人。
“蔡局,我明白了,那我先下去了。”
“哎何為,你要是真覺得這個案子,是之前的受害者家屬幹的,我建議你呀,先查查最開始的那幾個受害人的家屬。”
“為什麼?”
“因為最開始那幾個受害者,死得最慘,幾乎都是被折磨至死的。後面那些受害者呢——哎,都是我們無能啊,找了他三年,才把人抓住,二十幾條命啊,都葬送在他手裡了。”
何為也沒安慰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轉身就直接下了樓,去了檔案室。
“何隊,那個案子早就已經電腦歸檔了,紙質的案卷,也早就已經移交省廳,說不定都已經到了公安部了。你直接電腦查閱吧,找蔡局簽個字拿到權限就行。”
何為都忘了,這個案子,連同父親的案子,都已經移交上去了,檔案室裡哪兒還會有卷宗呢。
蔡局那邊的手續倒是不難辦,就是當年那個案子的案卷吧,賊多,賊厚,以至于打印當年的受害者資料的時候,他們辦公室的打印機都直接冒煙了。
“這可都是人命啊,這個狗東西,現在看他我還氣得腦仁兒疼呢,真是該死!”
蔣方義一邊抱怨,一邊狠狠地踢了打印機幾腳,裡邊卡住的紙,就順着那個口,全部噴了出來。
“行了,别嘀嘀咕咕的了,人呢,薛陵的哥哥還沒來啊?”
“馬上就到了,他老婆生了病,他正在醫院陪護呢,忙完就來。”
說這話的時候,蔣方義明顯是帶着怨氣的。
何為知道,不隻是他一個,所有知道這些内情的警察,沒有一個不痛恨那個江平安的,包括何為自己。但那個案子已經過去了,現在又有了新的案子,死者還是江平安的女兒,待會來認屍的,也是江平安的兒子,他們心裡當然不忿,也該當如此。
但身為刑警,有氣性也不該把它帶到案件調查中去,這樣隻會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并不會有什麼實際的作用。
何為沒有罵他,隻是拍了拍蹲在地上撿東西的蔣方義的背,也算是大家相處多年,一起辦過這麼多案子的默契吧。
“何隊,我錯了,我不說話了,我去訂資料去,真夠厚的!”
蔣方義這個人呢,心眼大,也容易被情緒帶着走,不管是好的還得壞的,都挂在面上,不藏着掖着的,有氣當場就發,發完了就好了。
“何隊!”那邊的胡北月又叫他,“有發現。”
胡北月在做電子檔的比對,很快就發現了線索。
“這是當年第五個受害者的資料,你看這裡——”
胡北月将資料放大,看到了死者家屬那一欄的簽字,死者的丈夫叫——黃柏松。
“黃?調一下他的戶籍資料。”
何為也跟胡北月一樣,警惕了起來,不隻是因為那個姓,還有那張他頗為眼熟的臉。
雖然當年的戶籍照片不算很清晰,但眼角眉梢的輪廓,整個人的氣質,還是不難讓人看出,他就是之前何為走訪過的那個嫌疑人黃鑫的爸爸。
也就是說,黃鑫的媽媽,就是當年世紀大案的受害人之一!
這種巧合,絕不隻是巧合那個簡單。
瞬間,黃鑫殺人複仇的嫌疑就加大了。
等那個黃柏松的戶籍資料被調出來之後,何為終于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黃鑫。
他還真是黃柏松的兒子,當年他母親被殺之後不久,他父親就因為酗酒而出車禍離世了。他被他叔叔收養,後來又繼承家業,成了家裡珠寶店的老闆。
“蔣方義!”
“哎!”
蔣方義抱着一大摞的資料,踉踉跄跄地跑了回來。
“抓人。”
何為深呼一口氣,沒想到,他最不願意作出的設想,竟然還是應驗了。
受害者家屬複仇這種事,他們不想看到,但他們也沒有辦法跟受害者家屬說出放下一切,重新開始新生活的這種話,因為這些話對他們來說,無異于是在往傷口上撒鹽一樣。
但現在,一切證據都表明,事情已經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下去了,何為他們得趕在黃鑫做出别的舉動之前,先抓住他。
所幸黃鑫的店鋪并沒有關門,裡面甚至還有不少客人在挑選飾品,看來他還沒跑。
“你們老闆呢?”
一進門,何為就開門見山,裡面的客人一看見是幾個大漢沖了進來,立馬就避之不及,逃出了店去。
“你們來得這麼快啊,我們老闆剛去醫院呢。”
“什麼?醫院?”
“對呀,你們不是警察嗎?你們不是來處理案子的嗎?”
原來在他們前腳來之前,黃鑫被人在那邊的小巷子裡給揍了一頓,人剛送到醫院去,他們店裡的店員剛報完警。
“不是吧,黃鑫還讓人打了?”
“應該是薛陵的丈夫幹的,蔣方義,你去薛家找人,我去醫院,分頭行動。”
剛到醫院,何為才停好車,一對相互攙扶着準備出院的夫妻,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男的看着很像是照片上的薛秦,何為也就是多看了他兩眼,他也立馬注意到了停車場這邊的何為,盡管兩人離得不算近,但他還是敏銳地發現了這邊看着他的目光。
他毫不不避諱,安頓好妻子上了車,直接朝着何為這邊就走了過來,這一舉動倒是讓沒準備好的何為有些應對不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轉起圈來,幾次想開車門都沒打開。
“何警官吧?”
“你認識我嗎?”
“我認識你爸爸,十幾年前,我看過你的照片,那時候你還小,上學呢。”
“你好,我···”
何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顯得如此窘迫,看起來跟幹了壞事心虛的賊一樣。
“你是來找我的?不好意思啊,我老婆病了,我給她排隊拿藥呢,耽誤你們時間了吧,我們現在就走吧,我馬上跟你回去。”
“江先生!”何為下意識地這樣稱呼了他,但随着兩人的臉都逐漸僵硬下去,何為還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改了口,“——薛先生,我是來醫院看我同事的,你先送你老婆回家去吧,病人,不能勞累奔波,我們不着急,局裡見,我先走了。”
何為逃命似的離開了現場,在快要進門診大廳的時候,他透過大門玻璃上的反光,看見了後頭停車場裡,正準備離開的兩夫妻。薛秦對他妻子,照顧有加,甚至還蹲在地上,給她整理起了掉落的裙擺。
何為看着這個薛秦,還真跟他爹不太一樣,或許——還真是當年父親送他們倆離開江源,讓他們有了可以重新做人的空間的功勞,所以現在看起來,他們跟常人,并無任何差别。
醫院門診部,人聲嘈雜,何為轉了好幾圈,才在包紮傷口的地方,找到了看起來勝負重傷的黃鑫。
跟派出所的同事交代了一下,何為就接替他們,來處理黃鑫的案子了。
“他們怎麼走了?”
“黃先生,又見面了。”
“你怎麼來了?我還沒死呢,你來看我,這算是在咒我嗎?”
“黃先生誤會了,我來呢,隻為了一件事。”
“不好意思,我現在沒空,上藥呢,不上藥就得死了,你呀,要是真沒事幹,就去找到那個背後下黑手,打傷了我的混蛋!不過我也可以給你提個醒,就是薛陵那個沒長大的老公!就是他!”
被人狠揍了一頓,他這說話的底氣,倒是突然足了不少,不僅能吆五喝六,還指揮起警察來了。
何為看他嘚嘚瑟瑟的樣兒,一把就搶過了他手裡的冰袋,幫他冰敷起了後脖子來,邊敷還邊問道:“你母親,是死在1999年的嗎?”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黃鑫,此刻的手,頓時就停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