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是陷阱嗎,又或者這個少女真的如此不谙世事,竟會對幾乎完全陌生的人付出信任?不,即使她的确出于真心實意,鄧布利多恐怕也不會接受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申請教職。
這個身份的經曆聽來似乎真實可信,但暫時還經不起實際調查,僞造檔案是一件需要時間、人脈和成本的事,至少現在的他做不到。繼續僞裝失憶倒是一個可行的選項,然而他不可能真的用這張臉、這個聲音和鄧布利多正面相對,把希望寄托在“這個世界不存在伏地魔”上也是他絕對不會去做的事……
“您怎麼會想到問我呢?現在的我,不僅對您來說是個陌生人,而且連自己的事情都想不起來。”雷克斯将紙條依照原樣折疊好,放回艾蕾奧瑙拉面前,唇邊帶着似乎是漫不經心的笑意。“霍格沃茨這個名字我可能聽說過,但對它沒有熟悉的感覺,恐怕學生時代不曾在那裡就讀。”
“要說原因的話——因為您是我這麼多年以來,唯一真實接觸到的人類。”
少女平靜地吐露令他驚愕的話語。
從外表看起來,她約莫隻有二十歲左右,估量偏差不會超過三年。即使畢業之後立刻避世潛心研究,那也無法以“這麼多年”來形容。雷克斯沒來由地相信,她不是在使用誇張修辭,他在前世就已經慣于懷疑和提防每一件事,最忠誠的食死徒在他面前也時刻誠惶誠恐,可現在這一刻,她的話語在他聽來,每一句都是陳述确切的事實。
“請原諒,不過我猜,這種理由不會被您的校長接受。”
“鄧布利多教授不是那種拘泥于形式的人。比起一張光鮮亮麗的簡曆,他更在乎學生能否從教授身上學到些什麼。”艾蕾奧瑙拉低垂着長睫毛,随手把那張紙條變成一片黑色的鳥羽。“我可以寫信告訴他您的特殊情況,相信他會做出妥善的決定。當然,如果沒有征得您的同意,我是不會動筆的。”
“……請允許我考慮一下。”
還要考慮什麼呢?一個聲音在他左耳悄悄低語。那是你一直想要的位置,那是你視同家一般的學校。你不是一直想掌握它所有的秘密嗎?
不能掉以輕心!右耳的另一個聲音針鋒相對。那是鄧布利多想方設法保護的地方,怎麼會輕易接納你進入,踏進那裡等于踏進他的陷阱。
你厭惡學校裡的某一些人,不代表你不在乎它本身。要知道,即使它有朝一日迎來毀滅,土地沉陷、黑湖枯竭、城堡燃起沖天大火,那也絕不可以出自除你以外的另一雙手。
那又怎麼樣?現在的你沒有苦心經營數十年的勢力,把自己貿然暴露在危險中,是隻有愚蠢的格蘭芬多才會犯的錯誤!
得了吧,斯萊特林後裔的好頭腦,怎麼會想不出一條對策。隻要鄧布利多抓不到證據,他的任何指控就都隻是臆想而已。你又不會真的做什麼,難道要為了區區一個已經差不多可以去見梅林的老頭子,放棄你前世沒能實現的夢想?
……
……真是夠了。
直到他回到客房,躺上那張舒适的床鋪,那兩個聲音依舊喋喋不休。他不耐煩地将其一把掐滅,簡直要懷疑自己的靈魂又分裂了一次,才會在頭腦裡吵起這種無聊的架。
是的,他當然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回到那個生死的狹間,永恒虛無的牢籠。不過,求個職也許并不一定等于把自己的腦袋放在斷頭台上……鄧布利多能把他怎麼樣?容貌、聲音、字迹都可以改變,隻需要把艾蕾奧瑙拉糊弄過去……
艾蕾奧瑙拉。她的淡漠和疏離,難道不是因為從某種途徑得知了他的身份,而就真的隻是單純地因為,她對周圍的一切都無動于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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