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眼,就像是被那淺藍色的目光安撫住了一般,雖然埋在蓬亂胡子下的臉孔仍是掩不住滿面的焦灼神情,但先前還急得似乎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的海格,幾乎是眼看着就冷靜了下來。老校長的聲音輕而柔和,在學生——尤其是“大難不死的男孩”——失蹤這樣的大事面前,那聲音裡不再帶着愉快的笑意,卻絲毫沒有失去一貫的穩定有力:“謝謝你,魯伯。但我相信波特先生和韋斯萊先生不會有事的,他們應該在和列車出發相差仿佛的時間,也以他們自己的方式出發返校了。我想,隻需要請一位教師在城堡外看着天空,接應一下兩位即将結束這次小冒險的先生就可以了。也許不應該再麻煩米勒娃了,盡管她是格蘭芬多的院——”
這一次被打斷的則是鄧布利多的話頭。随着一聲椅子在地闆上拖動的銳響,西弗勒斯·斯内普站了起來,快步向禮堂門口走去,黑袍在他身後飄動着,被腳步帶起的氣流鼓滿了風。他經過時,四個學院的學生都像是被施了群體靜音咒一樣,齊刷刷地沒了聲音。還有幾個膽子大一點兒的,探出腦袋似乎是打量了一下魔藥課教授的臉色,又立刻縮了回去。
“……看來西弗勒斯自告奮勇地代勞了。那麼,既然差不多也快到進行分院儀式的時候了……盡管放下心來,回到你的座位上,享受晚餐吧。”
鄧布利多的話語為這個晚上奠定了基調:先是禁林的方向傳來了一陣令人無法不在意的轟鳴聲、撞擊聲、以及噼裡啪啦的抽打聲;繼而則是斯内普和麥格先後滿面陰雲地返回禮堂,即使是家養小精靈使出渾身解數制作的晚餐,也被這兩人吃出了一副好像是在嚼木頭的神情;而兩位當事人則自始至終都沒出現在學院長桌邊上。盡管如此,從分院儀式到演唱校歌的流程還是在學生們的議論紛紛中順利進行完畢。
夜色漸深,學生們跟随着級長的引導返回學院宿舍,教師們也各自返回住處。
随着辦公室的房門在黑發青年身後輕輕合攏,燭火應聲從銀制連枝燭台的頂端升起,光影在整個房間裡輕柔地搖曳了一瞬便安定下來。在這一瞬之間,所有簡約而優雅的線條與色塊裝飾都随之扭曲,化成了“S”和一條條栩栩如生的銀蛇,深海般的藍綠色調也像是被光奪去了其中的一半色彩,沉澱成了純粹的綠。書桌上除了文具和他習慣飲用的葡萄酒,還放着一份折疊整齊的報紙,頭版照片裡的人物在《預言家晚報》的粗體标題大字下,對着空氣擠眉弄眼地假笑。
對湯姆來說,這份報紙不論日夜或者周末版,其用處一概比壁爐裡的圓木還有不如——後者至少整潔、沉默,且燃燒效率和能提供的溫暖都遠遠勝過前者。閱讀《預言家日報》,固然也有了解魔法界大事、并從報紙上找到另一個自己的蛛絲馬迹的必要,但更多的反倒是在早餐桌上打發閑暇時間的需求。至于晚報,沒有了這樣的需要,他就常常把它冷落在一邊,直到第二天收拾屋子的家養小精靈再把這卷廢紙清理走。
……不過,今天可以算個例外。湯姆心念一動,随手攤開報紙翻了幾版,也就找到了那個引起學生議論的話題。
“福特安格裡亞車會飛,麻瓜大為驚詫……”
他噗嗤一笑,一下子倒有些好奇波特是否在“過去”也經曆過這樣一場鬧劇。倘若不是,以救世主男孩能在食死徒天羅地網的追捕下隐藏蹤迹存身一年的本事,難道還擺不平一輛汽車?倘若是,波特又為什麼坐視這滑稽的戲碼再上演一次?最大的可能性,自然是顧忌着某種别的不安定因素,才使得波特自甘連他的好兄弟一起鬧出了這麼大的笑話……
原本以為這裡的盧修斯學會了安分守己,沒把他寶貴的魂器當作尋常的詛咒道具之流給出去,這一年也許不會有什麼波瀾。現在看來,觀察哈利·波特如何焦頭爛額,倒是可以在教職之餘提供一些額外的樂趣。
鬼使神差地,湯姆用魔杖敲了敲桌上的蛇形筆架:“你猜,它今年還有沒有出來活動的機會?”
從他口中溜出的嘶嘶蛇語,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不在場的某人發出的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