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别緊張。”雷諾·洛看着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錯而被叫來自室,一臉忐忑的護士,“隻是我個人出于負責測試的監考官身份,想要更進一步了解史黛拉小姐的身體狀況,”
“......作為評分的依據。”
雖說在塔中的測試面前,對于監考官來說不存在所謂選别人員的隐私,他還是向護士補充道。
“啊、好,好...”護士小姐明顯松了口氣,“患者的情況,怎麼說呢......”
坤特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不住跺腳,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聞言,一直憋着口氣出不來的他炸了:“難道說很嚴重?!可惡!”
“那倒也沒有......隻是......”護士若有所思,斟酌着用詞:“很奇怪。”
雷諾·洛:“...什麼?”
護士試着追憶曾在手術室見到的情景。
「奇怪」,是她目前能用的最為貼切的詞了。
不僅僅是指患者本身,就連整場手術的難度也......要說簡單談不上,可要說難......護士有種就算他們沒有實施搶救行為,對方似乎也不會有大礙......?
......不,怎麼會呢。
“...患者身體内部有明顯大出血迹象,鑒定科認為可能是由于外、外傷所導緻的血管破裂......”說到「外傷」的時候,護士有些害怕地看着坤特,“可是患者體表并沒有傷痕......”
“...是,治好了吧。”雷諾·洛猜測道。
考慮到測試影像中的内容,史黛拉小姐很有可能是利用了神水進行治愈。
或許她精于此道。
護士:“是的。正常來說,應該是治好了的。其餘内髒的大出血也隻是曾有過的現象,現在并沒有危害到患者的生命。”
“那不就是沒事了嘛!你在那吞吞吐吐的,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
肉眼可見開心起來的坤特沖雷諾·洛喊道:
“我就說吧洛!那家夥可命大了,不愧是本大爺看中的徒弟。幹脆别當那勞什子狩獵者,過來和我座下的什伊樹還有哈馳一起三人出道好了,絕對是前途無量!”
“等等坤特。”
或許當作沒聽見比較好,可是......雷諾·洛還是選擇向護士問出心中所惑:“你說其餘髒器是......?”
護士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
“......是的,不可思議。患者的心髒,目前正持續供血不足中。已經排除了心動過速的可能,冠狀動脈的狀況也十分良好,但是......”
“彷佛中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無論怎樣都無法填滿。”
“就算是這種情況,那位患者也能很堅強地面對。”
她偏頭看向屋内瓶中的一株花。被割斷,被剪裁,明明缺失了根,也無供其生存的土壤,卻還竭力地吸着水。
她閉上眼,為不可能存在之物發自内心歎息、贊美:
“......她還活着。”
“哈啊?!你再說...——幹嘛攔我啊洛???”
“......”
死局。
雷諾·洛皺眉,在内心歎口氣:“主治醫師的想法是?”
“......不建議患者再進行劇烈運動和長時間站立,考慮使用代步儀器。”
一旁的坤特急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那不就是站不起來了嗎!”
護士:“我要訂正您的發言!患者絕不是站不起來了!而是不能長時間站立!!十分鐘之内是沒有問題的!!!”
坤特:“哈??你還好意思說十分鐘?!”
剛才還一副不安表情害怕着對方的護士小姐,此時也據理力争起來。眼看兩人簡直快要掐上架的氣勢,雷諾·洛橫伫于他們之間:“夠了。”
随後,他微颔首沖護士行禮:“非常感謝你,以及醫療組的各位。大家都辛苦了。”
“不,這都是我們該做的......”将悲傷的情緒一并掩埋,護士擦擦眼角,揚起笑容:“那麼,我先告退。”
待門掩上,雷諾·洛掃了一眼已然偃旗息鼓的坤特。明明平時和膚色一般,随時爆炸的碳酸汽水模樣,現在卻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蔫蔫地靠躺在沙發上。
少有見到搭檔這神情,雷諾·洛的語氣也不禁柔和起來:“...要先去吃點東西嗎?你也累了。”
得到了對方悶悶咂嘴的回應。
不一會,又像個小老頭似的,絮絮叨叨起來。
“...要是原來這個時候,那家夥說不定會一臉傻乎乎地站在廚房端餐盤。”
“洛你說,這麼做是不是一點意義沒有?費這麼大勁就為救個——......唔。”
坤特沒再喊皓是叛徒了。
他自己并非偉大家族出身的高貴人士,但依舊具備一定的天賦,靠着自己不服輸的意志,一步步爬到頂峰,成為高手。
可要是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呢?
皓的堕落也不過一步之差。
“喂,你還記得A組那個藍毛混球嗎?就你徒弟。”
“昆阿圭羅·阿克尼斯?”
“是...叫這個名吧?反正是那個昆家的。”坤特抓抓頭,又翻了個身,懶懶地撐着腦袋,開始回憶起來:“他剛才找到我,和我道歉來着。”
“......他?為什麼?”
“那小子不是在比賽的時候用了激将法嗎?拿我和吉黑德公主作比,激我跳下去那會。他剛才說,不是故意要針對我的出身的,單純激我而已。............還給我鞠躬來着,區區臭小鬼還挺誠懇。”
說完,坤特摸了摸鼻子。果然他徒弟(?)就是好啊,連那種小壞蛋都向她好好學習禮貌待人......唉,說多了都是淚。
“是嗎......”
“洛。”
“怎麼了?”
“你說我們這樣一直測試這些選别人員,有意思嗎?”
“......你竟然也開始考慮這種事了,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在乎呢。”
“???你是不是在罵我?!”
“怎麼會。我在誇你。”
“你就扯吧!”“我是想說,每次測試,總會有那麼些個人過不去啊,有天分的、沒天分的。雖然已經告訴自己習慣了,可就是...!”
坤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躁動情緒:“......我心裡過不去那道坎。”
“......”
“你都沒感想的嗎?”
“我,”雷諾·洛走到桌邊,早在待客之前,就盛上的,現如今早已沒了熱氣的咖啡,安靜無波置于少女給予他的杯中。
擔任測試選别人員的監考官時,他就已經做好了面對無數悲劇的覺悟,事到如今,這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亦會惋惜。”
——————
你該怎麼辦???
你已經縮在被窩裡縮了一上午了。
現在想來就是,後悔,後悔,後悔。
明明并不了解那個人,卻擅自對他和他的做法說了「讨厭」。
......得道歉才行。
但是你好害怕。倒不是害怕自己被讨厭,你是害怕自己的話給了對方沉重的打擊,萬一他哭了怎麼辦???
光是想想,你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你想在床上瘋狂地咕蛹來緩解内心的不安,但是......
不怎麼使得上力啊......
其實你醒得挺早,麻藥效果剛過就醒了,震驚了當時的看護人員。
據說她們都做好了你會在手術中當場去世的準備(?)。
在被告知可能終身殘疾的時候,你的内心沒什麼波動。因為狀态欄告訴了你一切:
【狀态欄:出率下降(Debuff)(不可解除)】
【描述:因■■破損率上升導緻的不可解除狀态,全屬性值-99%,移動速度-99%】
【預計持續時間:29d16h53m...】
看起來是花費一個月就能修好的東西。
不過因為這個,你現在不能很好地咕蛹了。
不過至少...前肢...!!
你試着在被窩裡練習爬行。
這個你熟。
一門之隔,也有個和你一樣略感不安的家夥。
“皓,要,要不我陪你一起進去吧,你一個人......”
自從皓提出要來見你,賽琳娜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出于理智,自己應該責備皓。史黛拉,她知道你,一個好講話的小姑娘。若不是皓做了這種事,大家還能好好一起參加測試,他們B組可是赢了的一方啊!
可感性又告訴她,她的隊友,不過走岔了路。沒有天份意味着沒有未來,光是這絕望感就幾乎會将絕大多數選别人員壓垮。
隻是這次,恰好是皓。
“不用了賽琳娜。”
公開播放給A組的影像關于那部分似乎沒有放出來,A組和B組的大部分人都不知情。但是在場的幾人,以及部分相關者的朋友應該都會知道吧......即使不說出去,他也......
就連出門時,還被A組的那位藍發的燈台禦守撞了一下。雖然對方道了歉,可總感覺是故意針對他......也罷,這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皓:“......這個問題,我不能逃避。我會自己解決。”
像是路過,又像是早有目的,黑色短發的少年沒有看他,徑直走過皓,停靠在牆邊。
夜:“......”
賽琳娜看看邊上的夜,尴尬地笑笑,後者隻是抿着唇,不作回應。來回打量沉默的兩人,她勉強扯起嘴角:“我們,呃...皓,是來道歉的,不會做可疑的事的!能不能......就是說..進去...”
夜:“......不用問我。”
皓:“......”
......。
......。
稍早些時候,因為情況穩定下來了,你從手術室被轉移到看護病房。夜和昆從護士口中了解到你的狀态,看完你以後就從病房裡出來。
昆皺眉看着疲憊不堪的夜:“麻藥還有一會。夜,你剛剛參加完測試,先去休息吧。”
“............昆。B組赢了哦。”
夜沒有用我們這個詞。
“......我,不太搞得懂安德羅西了。”
“聽說她把除了史黛拉的狩獵者聚集起來是為了一網打盡。......好奇怪啊,明明大家,都是同伴啊。”
昆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傾聽。
“......我不想皓去見史黛拉。”
沉默了好一會,夜開口。
“......夜。”
“我知道。我知道...!這一切并不能完全怪罪在皓身上......”
“這裡,好奇怪,大家都會變得很奇怪。但是看到史黛拉變成那樣,我就沒辦法不怪罪他,沒辦法......不怪罪自己。”
是不是自己變得普通就好了呢?要是沒有資格同皓競争波道使的合格資格,是不是皓就不會變得那麼極端,還是曾經那個溫和地指導自己操作神水的青年呢?
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