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舊是一杯懸日,照舊是她尋常一天的總開銷,這是唐若唯一的奢侈。
盡管開了免打擾,但群裡還是不停地有人@全員不知疲倦地消息轟炸,唐若趁着等酒的功夫打開聊天群,随意瞥了幾眼。
“哇塞,Ghost大人又計劃捐兩個億給K市的雨陽福利院,行走的大善人啊。”
“這就好比全世界隻有你一個人集齊五福然後所有獎金都進了你囊中。”
“要是什麼時候我成為捐款對象就太好了。”
……
唐若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餘光瞥過調酒師,不知為何,這個調酒師的背影有種讓人恍惚地熟悉。隻是這個調酒師的背影,未免太過瘦削了。
月色裡開了空調,她隻穿了毛衣,挽了袖口,系着調酒專用的黑色圍裙。她并無觀賞調酒師調酒的習慣,因為舒南懸的手藝,在她心裡是沒有人能超過的。
同樣一杯懸日,她調的,和月色哪怕首席調酒師調的,味道都不一樣。
舒南懸。
她又想到剛剛群裡羨慕被資助的人的話。
一個真正被資助的人會心存感激嗎?或者會感到幸運嗎?起碼舒南懸不會。哪怕她在孤兒院活了十七年。
她是一個太自尊太自立的人,也是一個太上進的人。資助,這個如同天降陷餅的事,于她而言,不過是随意一場旱澇,就能毀掉的萌芽的希望。
舒南懸不知道别人的善意什麼時候會停止,她也不想在期待後失望或在暫時的擁有下患得患失,所以她選擇了靠自己,去創業。
所以唐若選擇了離開。
唐若時常問自己,為了一個愛事業勝過愛自己的人離家出走和母親斷絕關系值得嗎?她舍棄了定制營養餐,然後換來了速食米飯。
也是直到她走投無路時,她才體會到了舒南懸曾經的生活。
高傲的人如果有選擇,是不會願意忍受,其他人若有若無、那怕是出于善意的同情和憐憫的。比如她。
又比如舒南懸。
“您的酒。”服務員輕輕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唐若的面前,“祝您愉快。”
唐若輕輕用三指端起酒杯,微微晃了晃,将杯沿湊到嘴邊,擡頭,卻不經意間看到了那調酒師脫去制服轉身離開的側影。
一口酒猛地被送入口中,又嗆入鼻腔,唐若狠狠地咳着,咳到眼淚都從眼眶中憋出,鼻間是懸日酒液的氣息,刺鼻卻有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那服務生似是驚愕地回頭遞上紙巾:“您是第一次喝酒嗎?”
唐若狼狽地搖了搖頭,也是,喝酒喝了五年,還能被嗆個半死,舍了她也沒誰了,不怪别人有此懷疑。
但她還是立刻問道:“那個調酒師,是臨時工嗎?她的手藝似乎很好。”
“哦,不是。她是我們老闆。據說啊,她多年前還是我們月色酒吧裡一個晚間調酒師,後來辭了職,再兩年,搖身一變就成了老闆……诶,女士,您去哪兒?!您的包還沒拿……”
唐若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走向剛剛那個背影離開的方向,在快要撞到“閑人免入”的門時,又堪堪止住。
酒液在肺部灼燒,随着她快步地行走感覺更甚,唐若的頭感到微微眩暈,回到原處,才發現自己的包已不在原地。
一環顧,她看見一個服務生拿着一個包走向電梯間。門關上,待她走到電梯口時,電梯停在了三樓頂層SVIP包廂,唐若本想按鍵的手縮了縮,最終還是按下了按鍵。
頂層隻有四間包廂,此時隻有一間亮了燈,于是唐若鼓起勇氣,叩了叩門,便聽見一聲慵懶的聲音:“進”。
偌大的包廂,隻有數杯酒,和角落的沙發上一個身着米白色大衣,留着金色大波浪的成年女性,以及她身邊的兩個包,一個是“唐若”的。
“新來的?這裡不需要服務。”似是終于看清來人,那人方才再次啟唇。借着微光,隻能模糊地辨出她姣好的面容。
“不,不是。我隻是看到一個服務生拿着我的包進了這一間包廂,就是您身邊那一隻。”唐若指了指,捏了捏有些發汗的手心。
“你的包?”女人玩味地笑了笑,“你有什麼辦法證明嗎?”
随着視線中的人直起身拿過那隻包,唐若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壓迫,但想到這隻包是她花了大半個月的積蓄給自己買的去年的生日禮物,她還是硬着頭皮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