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南看了眼寒碜的沙發,終于自己坐下了:“路以瀾,你想好了,真的不跟我回去?”
“爺爺,新年快樂啊……”路以瀾沒說話的打算,宋聲聲就打着圓場,一咬牙腼着臉湊上前去。
路天南的視線不曾分給她半分:“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爺爺。”路以瀾終于擋在了宋聲聲的面前,垂下了頭。
“怎麼了?說一句還護上了?你真的鐵了心留下?”拐杖敲在地上,咚咚作響。
宋聲聲側目,想這是不是就是打路以瀾的那個“兇器”。
路以瀾沉默着,就聽到耳畔傳來如驚雷般的兩字:“跪下!”
然後宋聲聲就看見,向來矜貴的人,動作滞塞了一瞬,但僅僅是那麼一瞬,然後面無表情地曲膝,重重跪在了沙發前。
她覺得呼吸被阻斷了,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又似乎是她從來活在真空裡,又好像突然一個大氣壓,将她壓得喘不過氣。
宋聲聲咬着牙,跪到了路天南面前:“爺爺,現在正月,我還不曾拜會,給您拜年了。”說着她還磕了個頭。
路天南起身,不為所動。
唯有路以瀾,或者說,路依依,眼底閃動着詭谲的幽波:“聲聲,不必求他,沒關系。”
下一刻,毫無預兆的,或者說,隻是對宋聲聲來說,那厚重的藤木拐杖狠狠落在路以瀾的背後。
冬日的衣服厚實,傳來一聲悶響,然後是第二下。
第三下,宋聲聲終于反應過來:“爺爺,是我先勾引她的!你要打就打我!”
似是沒料到宋聲聲會突然撲到杖下,第四杖落在了宋聲聲身上,帶起一聲痛呼。
隻是那麼一下,宋聲聲的眼淚都快飙出來,她雙唇發抖,四肢着地,路以瀾,路以瀾這麼多次,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路以瀾隻覺得背上的拐杖停了一下,然後——照舊落下。
她猛地擡頭,聲線泛冷:“爺爺,這件事是我一個人的錯,你怎麼能牽連宋聲聲。”
“你一個人怎麼雙宿雙飛?嗯?她要替你就讓她替好了。既然要入路家,那就先嘗嘗我路家家法是什麼味道,想想她扛不扛得住!”
藤杖随着威嚴被冒犯的憤怒而蒼老卻仍中氣十足的聲音照舊落下,路以瀾想推開背上的宋聲聲,隻可惜那人連聲悶哼卻護的緊:“爺爺說得對,這家法,理應我們一起分擔。”
路以瀾頓了頓:“宋聲聲!”
宋聲聲下意識擡頭,就在她因這句話放松警惕的時候,她一個巧勁終于從她身下離開,扭頭抱住宋聲聲。
大杖以一個刁鑽的角度落在路以瀾的後背上,懷中的宋聲聲不安分地掙紮着,胸前感受到點點濕潤。
淚眼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被抱得越來越緊,緊到快要喘不過氣。
路以瀾從小被教育,要撐起路家門楣,無論何時都是比挺,哪怕跪地,哪怕疼痛,都不曾彎過的脊梁,終于在此時塌了下去起來。
路天南這次,下了狠勁。
“路以瀾,你給我放開!”宋聲聲帶着哭腔無力而絕望地嘶吼傳來,耳畔卻是愈發密集的呼嘯聲。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選擇的路。沒有權力,你什麼也得不到,護不住,什麼也改變不了,隻有無盡的順從和屈辱。”
“爺爺說得是”。路以瀾的嘴角一抹血迹流淌,她微聳肩膀,手仍抱着宋聲聲,用衣領蹭了蹭, “但是,還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啊。”
“路以瀾,你跟他走吧——”懷裡的人如杜鵑啼血。
更重要的東西,自己,自由,夢想與愛情。
“聲聲,我沒事——”這句話随着“砰”的一杖再度落下,路以瀾忽然噴出一口瘀血。
宋聲聲感受到有粘稠灑在後頸,又有着鮮血淋在眼前,紅色的一片,伴随着她背後蓦然消失的力道。
她立刻回頭,接住直直栽倒在她懷裡的人。
路天南終于扔了拐杖,從進門一直威嚴的人竟也會有那麼一絲不安與慌亂,他蹲下身想要查看路以瀾的狀況,人卻被宋聲聲護住。
“讓開!”二十多歲的女孩兒,兇神惡煞,呲牙咧嘴,肩上還染着未幹的血迹,看起來竟有幾分兇性。像一條獵犬,喋血。
路天南黑了臉,他自己不好動手,走去開了房間門,召來了保镖。
二人被強行分開,控制住宋聲聲後,幾個保镖臉上或有爪痕,或有血印,或手上有幾個牙印,但得了命令,不能傷人。
守在軍用醫院門口,宋聲聲連門都進不去,她知道,路以瀾住着最好的病房。
又一次,宋聲聲意識到二人的差距,雲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