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和秦珏晌午在品香樓是見了面的,且場面一度十分尴尬,秦珏見到葉歡,饒是再想淡定,心裡也不免長起草來。
“來啦。”葉歡眼尾挑起,對秦珏招招手,“上樓吧。”
秦珏一路忐忑上了樓,葉歡的背影在他眼裡如同一個炸彈,不知何時會說出令他措手不及的話。
可葉歡頭也沒回,到了樓上後也隻是挪了挪凳子,給火盆加了些煤炭,随後坐到她往常坐在的位置上。
秦珏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還是坐到畫闆前,輕輕拿出自己的畫紙和筆。
“你這個紙不錯啊。”葉歡上手摸了摸,略帶粗糙的感覺遊走于她的指腹,“你都當我的畫師了,還讓你自己帶紙,怪不合适的。這紙你從哪裡買的?改天我去買個幾百張。”
秦珏淡聲道:“是在錦川買的。”
錦川在甯城的南邊,雖然與甯城緊挨着,但卻與甯城大不相同。
錦川風景宜人,生活的全是普通老百姓,城中雖不如甯城那般雍容華貴,卻樂得富足。正是如此閑适潇灑的生活,滋養了錦川的文學氣息,近些年,不少文人墨客出自錦川,留下了廣為流傳的詩篇和作品,給錦川更是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也是因為文人墨客的出現,錦川的造紙術發展迅速,再加上當地上好的原木,令錦川造出的紙絕世無雙。凡是對文學有點造詣的人,作詩作畫時,皆會選擇錦川的宣紙。
葉歡自是不知其中緣由,蹙起沒道:“買個紙跑錦川?你真不嫌累啊,小、六。”
秦珏最怕的猝不及防,終究還是來了。
他怔愣許久,随後才輕咳兩聲,“不要喊我小六。”
“為何?”葉歡伸長脖子湊近秦珏,“那個酒鬼都能喊,我為何不行?”
“你和她不同。”秦珏直截了當道,“總之,不要喊我小六。”
不同。
葉歡揉捏着耳垂,尋思着管安醉酒的模樣,她想,她現在與管安唯一的不同,是她不會在白日之下喝得伶仃大醉,不會和大齡非血緣關系男子獨處一室,還勾肩搭背。
“你喜歡她啊?”葉歡歪着頭問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你也想嫁人了嗎?”
秦珏上下掃視她一眼,“與你何幹?”
葉歡身體僵持片刻,旋即撇開頭,“無關,無關,我就是随口問問。”
那一瞬間,秦珏心裡竟然期待葉歡說些什麼。
當時兩人相親的場面曆曆在目,秦珏那時覺得葉歡性格頑劣,又好男色,根本不是一個靠譜之人。但接觸之後,他發現葉歡有想法,有擔當,又能定下心來。
他竟打心眼裡認為,葉歡是一個可靠之人。
如果葉歡今日說不想讓他嫁人呢?
他鼻間出了口氣,暗道自己怎會這般荒唐。
葉歡和他,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其實今天,你不來也可以。”
秦珏瞧見葉歡厭怏怏的,問道:“怎麼?”
葉歡五官擰成一團,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最近靈感枯竭,想不出什麼好的款式。你來了,我也不知道讓你畫什麼。”
葉歡之前都是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肯讓他停筆,今日突然說沒靈感,秦珏提筆的手竟不知如何安放。
“哦,那我還要待在這裡嗎?”秦珏放下筆,問道。
葉歡擡眸,“和我待在一起你很難受?有了新歡忘了舊愛,真是白眼狼。”
秦珏忙喝道:“不要胡說!”
“我哪裡胡說了?”葉歡坐正身體,語氣咄咄逼人,“我們兩個當時還相過親呢!”
“那是個誤會!”秦珏一向秉持的端莊,此刻近乎消失。他方才還在心裡想過此事,葉歡提起,令她又羞又臊,臉也開始發起燙來。
葉歡眨眨眼,又揉了揉,難以置信道:“秦,秦珏,你臉紅什麼?”
秦珏羞憤交加,起身指着葉歡道:“你這人,簡直沒臉沒皮,不知羞恥!”
“哈?”葉歡不解,“這種玩笑我之前不是經常開嗎?你今天怎麼回事?”
秦珏也說不清自己怎麼回事。
他現在不想看見葉歡的臉,每看一眼,他都覺得心裡有千萬隻螞蟻噬咬。
“今日先走了。”秦珏說罷,俯身要去收拾畫箱。
“哎,誰讓你走了?!”
葉歡拉住秦珏的胳膊,秦珏猛地打了個激靈,想甩開葉歡的胳膊,誰知葉歡此時也卯足了勁,一使力,兩人雙雙跌倒在地上。
葉歡的頭磕在木闆上,她好半天才回過神,卻沒料到,一入目是秦珏近在咫尺的臉。
秦珏的臉比方才更紅,鼻息比方才更重。
心跳也比方才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