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這破地方是我想來的嗎?我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就是為了能活下去,結果呢?!”葉歡一把甩掉身上的棉髦,“進有律司受刑就算了,被人潑髒水就算了,現在我天天不知道自己被什麼人盯着,家人也要受牽連,我就想活下去怎麼了?我到底招誰惹誰了我?!”
恐慌激發出葉歡最原始的本能,她是個女人,就算她再獨立,她也希望有個人可以依靠,在她累的時候喂她雞湯,而不是整天活在壓力之下。
她隻是想活着怎麼了?她的願望很難實現嗎?
秦珏沒見過葉歡如此癫狂的模樣,說的話幾乎是嘶吼出聲,而且百年難得一見地流下淚水。當初在有律司受酷刑,葉歡也從未掉過一滴眼淚,和他約定的時候還嬉皮笑臉。
葉歡發完瘋,在房間内來回踱步,最終走到秦珏面前,氣喘籲籲道:“你來做什麼啊?”
秦珏有些膽怯,他不确定葉歡的精神狀态是否良好,他怕葉歡下一瞬會以各種他意想不到的方式了結性命。
見秦珏不回答,葉歡抹了把臉上的淚,道:“沒話說是吧?沒話說你耽誤我自殺?”
秦珏将槍置于身後,察覺葉歡情緒略微穩定後,緩緩開口:“我可以告訴你殺你的人是什麼來頭,但是你不能告訴别人。”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葉歡雙眼布滿血絲,怒氣沖沖地看向秦珏。
“是赤平的細作。”秦珏擡手想去捋葉歡的頭發,葉歡偏過頭,自己胡亂在頭上亂揉一通,死活不肯和秦珏接觸。
秦珏歎出口氣,接着道:“他們盯上你,是因為你太厲害了,沒别的緣由。”
葉歡冷笑出聲,“我厲害?别,我可承擔不起。”
“是真的。”秦珏平靜道,“你經商頭腦發達,在甯城露頭太快,所以被他們盯上了。”
這一句贊賞讓葉歡的心情緩和不少。她餘光掃去,問道:“那你呢?你為何盯上我。”
“和他們的原因一樣。”秦珏将槍拍在桌上,“不過我是為了保護你。”
葉歡徹底定下心來。
她最需要,便是一個人可以擋在她身前,她甚至不需要那個人做出行動,隻要有言語上的支持,她便覺得心安。
更何況,秦珏真是在豁出命保護她。
“屋頂上那個人,我會處理。你家人隻是被我點了穴,一柱香之後便可蘇醒。”秦珏瞄向槍,“這把火铳,切忌小心使用,别被人抓到把柄。”
秦珏語氣輕柔,葉歡因方才的不敬,心底生出愧疚。她糾結片刻,道:“剛剛,對不起。”
“嗯?”秦珏剛戴上面罩,因為葉歡的話停頓下來。
“對不起。”葉歡道,“我……不該把氣撒在你身上。”
秦珏的心裡百感交集。
人都有脆弱的時候,好在葉歡脆弱的一面隻有他見過。
“無礙。”秦珏背過身,“早點休息。”
*
梁飛飛在屋頂上抓着一顆頭顱,他左看右看,而後伸出兩根手指猛地鑽進彈孔,于一片血肉中夾出一枚子彈。
他搖晃那顆斷了脖子的屍體,撇撇嘴道:“兄弟,我是真心疼你,居然被一個沒有武功的掌櫃給奪了命。下輩子投個好胎……哦不對,下輩子找個好差事,别做這行了。”
“和屍體也能聊起來?”
梁飛飛趕緊松開手,屍體在屋頂上滾了兩圈,又被梁飛飛一腳踩住。
“閣主。”梁飛飛擡起頭,讪笑道:“第一次撞見火铳殺人,有點好奇。”
秦珏陰森森地垂眸,梁飛飛連忙将子彈塞進懷裡,一把抓住屍體站起身,“不好奇了,我們走吧閣主。”
梁飛飛背着屍體,跟在秦珏身後穿梭,邊運功邊道:“閣主,為何要将屍體帶回虛語處理?路上找個地方丢下不就好了,這人忒沉了。”
“别問那麼多,按照我的吩咐做。”
秦珏目不斜視,心裡有自己的盤算。
即使是秦幼處理現場,屍檢也是由仵作進行,到時有人私藏軍火鐵定瞞不住,到頭來還是将葉歡置于死地。葉歡是個惜命之人,既然如此,秦珏就盡最大的努力,讓葉歡活下去。
冷風之中,葉歡将家人一個個擡到自己房間,向外探頭确定無異後,重重合上門。
而不遠處,有一群人坐在屋頂之上,目睹全程。
“三坊主,現在要去動手嗎?”
“不必。”
黑衣人甩起龍須鈎,眸子定在秦珏離開的方向。他忽地輕笑兩聲,啞聲道:“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