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牽馬到虛語,而後身置後院涼亭。梁飛飛聽聞秦珏歸來,身形一抖,拔腿朝後院跑去,見到秦珏的尊容,想也沒想便跪在秦珏面前。
“閣主!”梁飛飛面露難色,“你回來啦。”
秦珏吩咐人将馬送進馬廄,扭頭對梁飛飛揚了揚下巴,“起來吧,我都聽說了。這個謊編得不錯,葉歡常來虛語,恐怕會給虛語招緻無端禍患,我還是少來為妙。”
“閣主這是說的什麼話!”梁飛飛雙腿向前蹭了蹭,與秦珏更近幾分,“虛語是閣主一手建起,閣主當然來去自如!屬下那日以為閣主身子出了大問題,一年半載回不來,才出此下策,望閣主原諒!”
梁飛飛聳起肩膀,不敢擡頭對上秦珏的視線。
他那日見到葉歡,心情莫名奇差無比,便随意編了秦珏遞辭呈的謊言,未成想秦珏休整兩日歸來,他的謊言不攻自破,保不齊要在秦珏心中落下芥蒂。着實無意之舉,他的火氣,全是對着葉歡一個人的,為表忠心,他咚地一聲叩首,道:“屬下對閣主絕無異心!”
秦珏伸手,拽住梁飛飛的胳膊,使勁将人提起。梁飛飛額頭紅腫,擦破了皮,秦珏微微皺眉,道:“你還是那麼魯莽,我說了,不怪你。我今日回虛語隻是送馬,并不是興師問罪,不要多想。”
梁飛飛仍是忐忑,恰逢此時,陸釋疑從前院走來。陸釋疑站在離梁飛飛中間相隔一人的距離,她向秦珏鞠躬,道:“閣主,赤平細作有消息了。”
秦珏掀起眼皮,梁飛飛歪頭看向陸釋疑,陸釋疑一字一句道:“前夜,在醉幽楊掌櫃的府上盯到了一名刺客,屬下擅作主張,悄悄跟蹤,發現他進了位于城東的一個院子。探不清院中人數,屬下便折了回來。那院子四周散發之前相同的香味,屬下猜測,那可能是赤平細作的老巢。”
“跪下。”
秦珏下令,陸釋疑應聲而跪,頭頂上方傳來秦珏幽幽的聲音:“釋疑,從你出宮那日,我便說過,一切聽從我的命令,不許擅自行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跟蹤那名細作,有沒有想過對方可能跟蹤你?我不在的期間若是出了岔子,這罪名你擔得起嗎?”
“屬下願意受罰。”
陸釋疑挺直腰闆,秦珏嘴上說着,卻沒有丁點要罰的意思。陸釋疑的反偵察能力在玄機閣數一數二,秦珏不認為有人跟随陸釋疑,她會察覺不到。
“都起來吧。”秦珏看向地上的兩人站起身,偏頭一瞥,道:“虛語我之後不會常來,有事飛鴿傳信。釋疑,你将昨日發現的小院在地圖上标出大緻方位,吩咐下去,讓她們養足精氣神,兵刃磨得鋒利些,等我下令,前去一探究竟。”
“是。”陸釋疑回禮,一旁的梁飛飛捂住額頭,眸底卷起恨意,礙于秦珏在場,他一言不發,垂頭看向地面。
“飛飛。”
“是。”梁飛飛擡起頭,情緒一掃而空,“閣主有何吩咐?”
秦珏道:“虛語之後全權交到你的手上,我到了該退位的時候,玄機閣與虛語的事,你和釋疑一定要商量,萬萬不可莽撞。”
梁飛飛一個頭兩個大,盡管再不耐,仍是含糊應下一聲,算是給了秦珏一個承諾。
秦珏又囑咐些事情,随後離開虛語。
梁飛飛不想再待在陸釋疑身邊,擡腿要去前院,陸釋疑卻突然喊住他。秦珏不在,他露出不耐,轉身“啧”了一聲,眉間形成溝壑,問道:“有什麼事?”
問完話,梁飛飛才發現陸釋疑一反常态,眸中竟雜着淡淡的憂愁。他的心倏爾一動,明顯有了不同的變化,陸釋疑向前邁了幾步,似是問話,又似在自言自語:“你現在,還是很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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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飛飛後來對這句話琢磨半天,依舊沒弄懂那個“還”的含義。
追溯以往,他也憶不起是何時對陸釋疑産生厭煩,尤其在得知陸釋疑成為新任閣主後,厭煩逐漸轉為恨意。但他不記得自己和陸釋疑有何深仇大恨,相反,在他的印象裡,他隻是聽過陸釋疑的名字,僅有幾面之緣,他出宮掌管虛語,陸釋疑深藏于玄機閣内,直至他犯了大錯,陸釋疑出宮前來,兩人才算正式打上照面。
他對陸釋疑的記憶僅限于此,以至于陸釋疑問出那番話時,他人懵懵懂懂,嘴唇微張,半天答不出話。陸釋疑的眼神太過溫柔,他的心底宛如翻過千層浪,一浪比一浪洶湧,最後挨不住,選擇落荒而逃。
有一刹,彌漫于兩人間的氣氛明顯變了。
梁飛飛心覺奇怪,又說不出為何。他的手搭在胸口,閉上眼憶起陸釋疑的眼神,心跳居然不受控制地加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想什麼呢!”
秦幼在梁飛飛耳邊大喊一聲,梁飛飛失聲尖叫,心跳比方才更快。
秦幼指着他哈哈大笑,梁飛飛吐出口氣,惡狠狠道:“胡鬧!”
“好歹坐在櫃台,專注點。”秦幼擡起手上的食盒,對梁飛飛晃了晃,“花容局的新品點心,我買了好多,去後院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