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似玉醒來時天色已暗,石洞内有微微亮的燭光。他依稀看見面前坐着一個人,背微微弓起側對着他,額前的碎發随他轉頭的動作晃了晃。
“醒了。”程之祿的嗓音莫名嘶啞。
唐似玉的脖頸仍隐隐作痛,他罵了一句“王八蛋”,旋即想起來收拾程之祿,突如其來的寒意和刺痛令他倒吸一口涼氣。他這才瞧見,自己的身上紮了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針,程之祿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竟連個毛裘也不給他披上一件。
“這是作甚?”唐似玉指他身上的針。
程之祿毫不避諱地向他赤.裸的軀幹看去,沒忍住笑道:“本來呢,我确實動了點歪心思,但是把你衣服扒開之後就覺得啊——”她慢條斯理地拔下唐似玉身上的針,不知有意無意,針非要轉一下再拔起來,完全沒注意唐似玉擰緊的眉頭。
“師兄你可真是可憐。”程之祿邊拔邊道,她的手指壓在唐似玉胸骨處,一條條黑紋與白皙的肌膚不斷沖擊着程之祿。
見程之祿拔下最後一根針,唐似玉迅速起身裹緊身體,背對程之祿整理衣衫。程之祿将針一根一根收起,餘光瞥向唐似玉,卻發現唐似玉狀似冷靜,肩膀卻不斷發抖,盡管很細微,還是被她發現了。
“師兄。”程之祿卷起針囊,話在嘴邊,想說又說不出來。
“不用勸我。”唐似玉轉過身,“不就是活不久了嗎,我知道。你确實長大了翅膀硬了,連我也敢管了,你這尊大佛我确實供不起,我現在就送你走。”
“不走。”程之祿又耍起無賴,“你讓我走我就走?你把我程之祿當什麼人了。”
“不走也得走。”唐似玉不再聽程之祿胡扯,上手就要封住程之祿的穴位,就像來時那般。程之祿卻先他一步,躲開了他的動作,反而将他的穴位封住了!
唐似玉瞪大雙眼,想說的話都被封在了喉嚨裡。怎麼會,程之祿就算會武功也不至于将他一軍,難道這幾年她隻是每天算命,還偷偷練了武!
心不由得忐忑起來,唐似玉眼底亦是蒙上一層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恐懼。
程之祿就坐在他面前,細細觀察他的變化,嘴角扯起笑來。
“師兄你是最知道我的,我若是想辦成一件事,就算豁出命我也是要做到的。道人都說修身養性,可是你走這幾年,我修不了身養不了性,每天算你是否安好要耗掉我一半的時間。這件事确實是我出了岔子,但是結局也不算壞,起碼秦珏不能光明正大和你做對了不是嗎?至于葉歡,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于公于私,葉歡都是她要除掉的對象。每每想到唐似玉曾和葉歡相處甚歡,她幾乎嫉妒得要發瘋。
“師兄你别怪我啰嗦,你若是再不養養身子,别說一年,連半年也活不下了。赤平養人蠱的法子我聽說過,所以師傅把你送到赤平,嘴上說是保你性命,其實……是把你送去養蠱了嗎?”
唐似玉做不出表情,從他的眼神程之祿也能讀出來,她猜對了。
難怪她的師兄身上會遍布黑紋,與其說是黑紋,不如說是黑色凸起的血管,不一定何時會炸開。她想不出充當人蠱這些年,唐似玉是怎麼挺過來的。
“你信我一次,師兄。”程之祿道,“我可以幫你殺了葉歡,但秦珏一定要死在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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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從監牢出來後,直接脅迫秦幼去了二司大廳。
“哎你放開我,幹嘛啊,我跟你講這是觸犯王法的!”秦幼不敢對葉歡動手,隻能打打嘴炮,他比葉歡矮了一個頭,又被葉歡拽着走,好幾次差點摔個趔趄。
“去他媽的王法!”
在捕快的注視下,葉歡把秦幼扔進了二司大廳,随後惡狠狠關上了門。
葉歡暈血後醒得快,卻難免有點後遺症。她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些,秦幼坐到椅子上,往嘴裡丢了顆花生,問道:“你說你,人還沒緩過勁,非得折騰自己,你若是倒在有律司本官怎麼對外交代?”
其實是不好像秦珏交代,他指了指椅子,道:“免跪,趕緊坐下吧,何事要談?”
葉歡也不客氣,扯了把椅子坐到秦幼對面,“想救秦珏出來要多少錢?一千兩夠嗎?”
秦幼剛往嘴裡扔了顆花生,聞言差點把自己卡住。他順順氣後無奈道:“大姐,你當死牢是你家呢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閣……哥哥他犯的是死罪,你就算拿一萬兩黃金也撈不出來!”
葉歡又何嘗不知,她古裝劇看多了,也不知怎的順嘴說了句:“換死囚頂他呢?”
秦幼竟啞口無言。
他覺得葉歡大抵是腦子抽了,面對掌司居然大大方方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好在他和秦珏有一層不為人知的關系,換作别人,早就讓葉歡一塊去陪秦珏了!
照秦珏所言,定是有了後招,不然他怎會心甘情願留在大牢。秦幼對葉歡擺擺手,道:“你走吧,這話我就當沒聽見,也莫要對他人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