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清愣住了,是葛軍,他有點蓬頭垢面的,胡子許久沒刮,頭發粘合在一塊,鬓角的銀絲都飄了出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老皮夾克,夾克袖口,領子,邊邊上都磨掉了皮。
從清葉認事起,父親經常穿這件衣服,對,還有腳上那雙黑皮鞋,滿是劃痕灰塵,都成灰色的了。
從自殺那天以後清葉就沒有再見過父親了,作為許嘉清的清葉還在醫院的時候,葛軍沒來過,上周末來看母親他也不在。
清葉不止一次忍不住想,難道媽媽說得真的不錯,父親對她毫不在意,真的不管不要她了?
許嘉清脫口而出:“爸爸?”
葛軍像是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許嘉清:“什麼?”
許嘉清連忙回神補充道:“你是清葉的爸爸吧?我們是清葉的同學,來看望清葉的。”
“看望?這個點你們不上課嗎?”葛軍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擠開了許嘉清,毫不待見,指不定是把他倆當作了追求女兒的學校混子。
“呃,今天考試早放,是老師讓我們來的。”
“這樣啊,謝謝你們來看望清葉。”葛軍随意地客套了一句,注意力完全不在他們身上,自顧自從手提塑料袋裡拿出了一個個保險玻璃盒,有的放着米粥似的流質食物,還有些是去了皮的水果,葛軍将水果倒入了榨汁機,機子嗡嗡作響。
“嘉清,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高鏡一起身道。
許嘉清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目光緊随着葛軍,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幾天,一直是你在看護清葉嗎?”
葛軍轉過身去打量許嘉清:“是啊,怎麼了?”
“上次和别的同學一塊來,看到的還是清葉媽媽呀。”
“她媽媽要上班,主要周末和晚上來,工作日白天一般是我和護工一道。”他手裡活依舊沒有停下來,背對着許嘉清将不同食物混合在一塊,輕輕地攪拌着。
“每天這麼照顧植物人很辛苦吧?”
葛軍喉間發出一短促氣音,像是歎氣又像是自我嘲笑:“自己女兒,有什麼辛苦的,你要是出了事,你爸媽也會這麼照顧你。”
許嘉清緊着下巴,胸口一起一伏,他在努力把情緒咽下去,說道:“那如果,如果清葉永遠醒不過來了怎麼辦?你還會......”
“許嘉清!”高鏡一連忙喝住了他。
葛軍猛然怔住,手中攪拌的動作也跟着停了下來。
良久,他轉過身正對着許嘉清,斬釘截鐵道:“那我就照顧她一輩子,但是我的女兒,她一定會醒來!”
說罷他朝着門口手一揚:“現在我要給她導入流質食物,你們在這兒不太方便。”
這是在下逐客令。
“嘉清,走吧。”高鏡一拉了拉許嘉清,但他卻像尊石頭似的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