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清張望四周，明明是一家飯店，明明在一個四桌大包間内，卻冷冷清清，隻有他們倆在用餐。

在大約七八年前，這兒還是那種需要排隊拿号的熱門飯店，其鮮明的标識便是牌匾上有一條金黃漆刷的飛龍雕塑，爪中戲耍一顆圓珠，盤住“飛龍飯店”四個大字，飯店内金柱梁白牆壁。

七八年前這叫金碧輝煌氣勢磅礴昂，現今叫城鄉結合老土至極，眼下，不止老土，還髒，還破，還舊，包間裡的花壁紙反翹出反面的白紙，黑黑的泥卡在牆角，棕黃的地毯發灰。

高鏡一居然會有這樣接地氣的喜好？

“好，謝謝許叔叔。”高鏡一擱了電話，服務員剛好送來兩瓶啤酒。

“幹杯吧。”他舉着酒杯對許嘉清道。

“這杯是答謝我幫你辟謠呢還是媒婆酒啊？”許嘉清沒動作，隻是一筷筷地夾一盤酸辣黑木耳，接着又自顧自地說：“哦，沒請何洛和郝升，肯定是媒婆酒了。”

“什麼媒婆酒？”

“貴人多忘事，你和曉茜認識不得算我一份功勞？”他拿起酒杯對着高鏡一的撞了一下，酒水撒出一兩滴，一飲而盡：“你脫單，我高興，好兄弟！我幹了！”

結果被嗆得狂咳不止，一下子上了臉，丢人。

高鏡一抽了兩張紙給他，擱杯大笑：“‘學神，你老婆找你’，就因為這句？”

“那還要怎麼樣？”他心說難不成要等結婚照貼臉上把娃塞懷裡了才算？

高鏡一放下筷子，手一抱臂：“按這道理，他們還叫你高太太呢，你是我太太嗎？”

“我，我......”我不出來。

“你這是嫉妒呢......”他也夾了一筷子黑木耳，低頭咀嚼一番又道：“還是吃醋？”

吃醋！當然是吃醋了！誰叫這飛龍的廚子給木耳加了那麼多醋呢！

心裡這麼想嘴上努力狡辯着：“我是不滿咱們那麼多年兄弟，你瞞着我。”

“我瞞你什麼了？”

“那你說，曉茜找你幹嘛？”

“她送了我個東西。”

“是什麼？”

“不知道，我沒要。”

“為什麼？”

高鏡一蹙起眉頭直視着他：“你說為什麼。”

“說不定人家是為了感謝你校慶時候的幫忙，别這麼自作多情。”

“原來你就是這麼為别人為自己找補的啊。你還真是有做渣男的潛質，模棱兩可，暧昧不清。”他歎一口氣道：“給别人無望的希望。”

許嘉清當然知道曉茜是什麼意思，校慶的時候這姑娘看高鏡一的眼神就不太一樣了，又選了這樣特别的日子，要不是今天宋詞意外大拖堂，那麼必然是寂寞的教學樓裡孤男寡女真情表白。

他當然也不希望高鏡一接受啦，可就是擰巴，就是千年陳醋翻江倒海，他想聽他親口說，說“我才不會接受其他人的禮物”，說“我又不喜歡她”。

啊，真卑劣啊，居然為她人的失戀傷心而喜悅，可是喜歡，就是想要霸占，想要被偏愛的啊。

他低頭吃菜掩飾尴尬：“那你今天怎麼不請何洛郝升一塊來，他們也幫了不少忙。”

包間門忽然被推開，穿着白襯衫紫紅馬夾背心的女服務員推着一個餐車走了進來，她問道：“要幫您點蠟燭嗎？”服務員問。

高鏡一道：“不用，待會我們自己來。”

許嘉清看着餐車上放着的鮮奶蛋糕，18字樣的蠟燭，餐盤和切刀，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他早上說的“有事”。

“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

“嗯。”高鏡一将生日帽戴在了自己頭上，意外得乖巧：“他倆的份，寒假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