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清懷揣着喜悅回到家中，進門一片漆黑，想來許儒樹還沒回來。

他熟練地打開玄關燈，燈亮的一瞬間，差些沒把他吓出心髒病來，許儒樹一個人坐在餐桌前，抱着一桶吃盡了的泡面，像尊石頭似的一動不動，連燈亮了都沒有沒有絲毫反應。

“爸，爸爸？”

許儒樹回過神來，木讷地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哦，是嘉清啊，你回來啦……”

“你怎麼不開燈啊？”許嘉清将屋内燈逐一打開，他們家是三層複式小别墅，一層的廳接連餐廳非常大，亮堂起來後，隻父子二人的空間顯得空落落的，沒被照亮的拐彎與角落又透着森森的寂寥。

許儒樹傻笑道：“哦，是啊，我都沒注意……”

沒注意？這怎麼可能沒注意？

“出什麼事了嗎？”許嘉清心裡一緊：“是清葉出事了？”

“沒有，别瞎說，我去醫院看過了，他們都挺好的……”

“那就好，你都去了怎麼不和惠林阿姨一塊吃飯，泡面沒營養的。”許嘉清一邊倒水一邊說着，飛龍飯店的菜太鹹了，他灌了自己大半杯白開。

良久聲音從客廳傳來：“他們一家子一塊吃的。”

被水噎住，他們一家子，許儒樹用了這樣的詞，好像他是一個局外人。如果換作兩個月前，清葉聽到這樣的話一定會幸災樂禍，心裡暗喜，許儒樹，看到了吧，關惠林，葛清葉還有葛軍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可是現在，她覺得愧疚，這是怎麼了？不過才扮演了兩個多月許嘉清，就扮上瘾了嗎？

她躲在廚房裡透過玻璃窺探許儒樹無神的模樣，她想象許儒樹意外窺見關惠林和葛軍兩人一同毫無怨言地照顧着他們共同的女兒，一個負責拍背，一個負責擦身，一個人遞過毛巾，另一個很自然地接過手，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對吵吵嚷嚷的舊夫妻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許儒樹便隻能背過身離去。這時候他會想什麼？

會不會想起自己的前妻，還有他寶貝的小女兒心心。

十年前，他們還其樂融融地在飛龍飯店吃晚飯呢，如果沒有車禍，他們一家四口現在也是任誰見了都會被羨慕的模範家庭吧。

清葉好像真的嘗到了許儒樹心裡的苦，她同情他，為夫為父，他真的做了很多......

“爸，喝杯水吧，泡面調料太鹹對身體不好。”許嘉清倒了杯水給他，這是現在清葉能聊表關心的唯一方式了。

“謝謝。”許儒樹接過水杯卻沒有喝，擺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扯開話題道：“剛才還是和鏡一在飛龍吃的吧？”

“嗯。”許嘉清點點頭。

“鏡一他爸媽總是不在家，有你陪着他也好。”

明明平常的一句話，許嘉清鼻子泛酸，高鏡一是一個人，但是這樣特别的日子裡，許儒樹不也是一個人嗎？

“對不起，爸爸，我應該早點回來的。”

許儒樹一臉驚愕：“你說什麼呀，爸爸沒有怪你的意思。”

他站起身來，拍着許嘉清的臂膀：“咱們嘉清已經很懂事了，爸爸真的很幸運能有你這樣一個兒子。”

許儒樹的笑容很溫暖，眼神溫柔，不似陽光，而似在冬日的寒風中捧起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微小的暖意自掌心蔓延。

“咱們嘉清啊，都長這麼高了，你别擔心，爸爸絕對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爸爸還要照顧你，看着你考上大學的。”他摸了摸許嘉清的頭端起水杯：“好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許嘉清洗完澡捧着杯熱水進了屋子，屋子裡隻開了一盞黃光的小台燈，溫暖的光線和墨藍的黑夜擁着。

今夜雖是殘月，但萬裡無雲，青白的月光如絲，在床頭飄動，播撒陣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