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沈潔抱着心心急匆匆地往急診跑,結果把病曆卡忘在了車上。
“嘉清,你在車上等爸爸,爸爸把病曆卡拿給媽媽就回來送你回家睡覺。”
“爸爸,我不想回去,我要和你們一起。”許嘉清哀求着。
“聽話。”
說着他就鎖上車離開了。
他把病曆卡交到沈潔手上後就被催着去繳費,接着心心又哭鬧不止,大半夜的急診向來缺人,沈潔陪着心心他就負責去問護士去催醫生,整一晚都像在打仗,等這場仗打完了,他靠在長廊的椅子長舒一口氣,這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居然把嘉清忘在了車子裡,整整兩個多小時!
等他回到車子上嘉清已經因為缺氧陷入了昏迷,馬上送入了搶救室,索性并無大概,但是從那以後嘉清便不能獨自在黑暗的密閉空間中久待,否則就會出現應激反應,嚴重可能會昏迷甚至死亡。
“老天爺,把我的命給我兒子吧,隻要他沒事,我怎樣都可以。”許儒樹顫抖的手指撥通了電話。
另一頭宋詞接起了電話:“嘉清爸爸,嗯,嘉清現在在搶救室内,您别擔心,您現在在哪兒?”
“您别着急,我相信嘉清不會有事的,這樣吧,我先挂了,您安心開車,有什麼情況我立刻和您聯系。”
宋詞挂了電話,他看到身旁高鏡一一動不動地死盯着搶救室的大門,身體僵硬得像塊鋼闆,眸子裡全是紅血絲,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高鏡一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抖了一下,然後警覺地望向他。
“坐會吧,嘉清不會有事的。”他抱着高鏡一的肩,将他拽到了走廊上的椅子邊上。
“老師我......”高鏡一還是繃直個身子不肯坐下。
“你站着等是等,坐着等也是等,坐下吧!”宋詞壓着他的肩膀終于是把他給摁了下去,然後自己落座在他的旁邊,宋詞看着他手裡握着一張拍立得的相片,湊上去一看,是郝升,許嘉清和他的合照:“你和許嘉清感情真好,我記得你們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高鏡一撫摸着相片點了點頭。
“許嘉清他究竟為什麼會暈倒這你知道嗎?”
“嘉清小時候被他爸媽不當心鎖在車子裡,差點窒息而死,後來就有了這個毛病,他不能長時間待在黑暗密閉的空間内。”
“鎖在車裡?”
“老師,你知道嘉清有個妹妹的吧?”
“嗯,他家的情況我基本了解。”
高鏡一歎了口氣:“那時候我和嘉清還在上小學,有一次我們和一群小孩玩捉迷藏,因為人多就分了組。我特意選了和嘉清的妹妹心心一組,因為心心年齡小,又有聽力障礙,平時看起來呆呆的,大夥從不把她當回事,我把她藏在了一個很隐秘的地方,然後自己随便躲了個地方,最後就和我預想的一樣,作鬼的人,找到了所有人卻惟獨忘記了心心,我大獲全勝,可是等我去到我藏心心的地方的時候,卻發現她不見了。那時候我才知覺大事不妙,心心這樣的情況,我居然為了獲得勝利把她一個人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雖然最後還是找到了心心,但是她發病發得厲害,他們一家人開車送心心去醫院,結果把嘉清忘在了車子裡。”高鏡一捂住眼睛,搖着頭,不住地深呼吸:“我那時候膽小怕事,看着嘉清被責罵,被打,心理雖然愧疚但是也怕極了,嘉清他沒有說出真相,我更不敢主動站出來承認是我的錯才造成心心走丢的,結果卻害了他......”
宋詞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别責怪自己了,都是意外,上回沒事,這次他一定也不會有事的。”
“是我害了他,之前是,這次也是,如果我能陪着他,他就不會被關在倉庫......”
“也真是奇怪了,這倉庫好好的,怎麼就自己關上打不開了呢?”宋詞抱着臂膀歎了口氣。
高鏡一忽然想起了他剛才在拐角處見到的那個人,他記得那個人的神情,恐懼而驚慌,嘴巴一張一閉,那個人在說:“怎麼會這樣?”
高鏡一神色一變:“有人故意把門關上了。”
“有人?誰?”
搶救室的大門打開,一位醫生從裡頭走了出來:“誰是許嘉清的家屬?”
高鏡一和宋詞立馬湊上前去:“醫生,嘉清他怎麼樣了?”
“病人現在已經沒有大礙,醫生在給他縫制傷口......”心中的大石落地,緊繃的神經突然松懈了下來,高鏡一跌靠在走廊上,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
走廊另一頭傳來了急躁的腳步聲,是許儒樹,他滿頭大汗,神情焦急。
“許叔叔。”高鏡一站直了身。
“鏡一,嘉清他怎麼樣了?”
“醫生說了許嘉清他沒事。”宋詞道。
“那就好,那就好......”他拍着胸脯,松了口氣,轉而又追問道:“那他現在在哪啊?”
“醫生現在在給他處理一些皮外傷,沒事的。”
高鏡一看着宋詞和許儒樹對話的模樣,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被母親告知嘉清哥哥因為窒息而進了搶救室,也是在這兒,在這樣長長的走廊上,他看着許儒樹和沈潔站在一道,一個神情焦急,一個掩面而泣。他也跟着哭,痛哭流涕,恐懼,愧疚,更是悲痛。
十年前他差點害死嘉清,這次還是。
他攥緊了拳頭,恨得咬牙切齒。
他一定要那個人,付出代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