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睡了幾十個小時,周一一早不到六點的功夫高鏡一就起了,燒退了,整個人神清氣爽。天也放晴,陽光明媚,藍天白雲,就是冬日的風還是過寒,感冒還沒好透,忍不住咳了幾下。
他戴上口罩進了學校,班級裡頭沒幾個學生。他走進教室,開了一點窗戶,外頭的風吹進來涼涼的,有種暢快的感覺,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享受片刻的甯靜。
“鏡一!”嘉清來了,還沒進門就在窗戶喊起他的名字,匆匆跑來,都沒來得及脫下書包便在他的桌子上坐了下來。嘉清微微彎下身子,臉朝他湊近。
嘉清的眼睛很大很漂亮,高鏡一不好意思看,身子朝後仰去。
“你别湊我那麼近,我感……”他還沒說完,嘉清伸手拉下了他的口罩。
他猛咳起來,臉震得通紅,他連忙重新拉上了口罩。
“你生病了?郝升和我說你沒去參加物理競賽!”
周末高鏡一昏睡在床上的時候就在想嘉清會不會給他帶電話問他這事,知道又會怎麼說,結果與他想象的相差無幾,他說道:“發燒了。”
“現在退了嗎?”嘉清摸他的額頭:“周五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生病了呢?”
“讓你别湊我那麼近,會傳染的。”他扯開許嘉清的手。
“這次比賽對你這麼重要,上次你就已經拿了第二了,這回要是……”嘉清沒說完,大概是怕刺激到他,又道:“你沒去成,阿姨她……沒說你吧?”
“沒有。”
“真的?怎麼可能呢?”
“也許我不在……”他沒将轉部的事說出口,轉而道:“沒有就是沒有。”
許嘉清還想追問什麼,三五成群的同學們湧入了教室,他們的對話無疾而終。
競賽結果公布那天,學校大廳貼出了紅榜,大早上的,圍滿了學生,到了中午熱潮才散了去,他經過大廳順道去瞅一眼。榜前還站着兩個高三年級的男生,那個微高個的對另一個說道:“齊宇,你女朋友北大這事穩當了呀,你還得繼續奮鬥啊!”
齊宇道:“走吧。”
高鏡一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許耳熟,但也沒細想,他看向榜單,他們年級,最好的也隻拿了二等獎,高三裡頭薛歡歡拿了一等獎。他這才想起來齊宇是誰,略微聽說過齊宇和薛歡歡的事,天造地設的一對,約着要一道考上北大。
這故事聽着耳熟,就像他和嘉清一樣,可也不一樣,人家是一對,他和嘉清,可什麼都不是。
自從上次問過以後,嘉清就再也沒有提過物理競賽的事情,也再沒追問原因。
他為什麼不提,為什麼不問了?難道他并不将這當一回事,難道早就不記得他們關于清華的約定了?
高鏡一回到班級,路過窗戶的時候,嘉清正在班級裡和郝升、龔傑他們聊天,他沉默着走進教室,安靜地在座位上落座,他偷偷看着他們,他們在說什麼?
笑得那麼的燦爛,他看到郝升在嘉清臂膀上揍了一拳,看到周韻儀抱起臂膀勾着嘴角,他看到龔傑和王元兩個人在耍寶,張孟妍和幾個女生也圍坐在一旁,目光凝聚在嘉清臉上,捂着嘴笑的,仰天笑的,微笑的。然後他看向嘉清,他的眼睛彎彎,目色如水,誰能不喜歡這樣的人?
他曾經傾慕嘉清哥哥就是因為他聰明,勇敢,帥氣又溫柔。可是他現在覺得,自己喜歡的嘉清原來并不必要總是如此,回望初一那段時光,他可以是懦弱的,蒼白的,破碎的,無論是怎樣的,自己永遠會站在他身邊,保護他,陪伴他。甚至他自私地希望,嘉清就永遠如此,這樣自己便可以獨占他。
喜歡一定不隻是相見會歡喜,觸碰會心跳這麼簡單,還有霸占、嫉妒與不得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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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估摸着是将轉部的事情告訴了宋詞,散了課宋詞便将他叫到辦公室聊了聊,他回到教室的時候,班級裡除了嘉清在等他其他人已經走了,今天是冬至,大夥都趕着回家,白日裡就有人扯淡道:“冬至夜,鬼捉人。”
“我們走吧。”嘉清催促道,有些着急的模樣。
“你也怕鬼捉了你?”高鏡一開玩笑道。
嘉清笑了:“不是,對了,宋詞喊你什麼事?”
“關于升學的事。”高鏡一說得很含糊,他其實巴不得立馬告訴他,可是又故意“引誘”嘉清的追問,他還沒準備好一下子就揭露真相,他在等待嘉清一步步發現真相後的失落,他在期盼嘉清的在乎。
可是嘉清卻沒有問,隻是“哦”了一聲,一腳邁出校門,朝着左邊拐去。
“怎麼往這兒走,你要去哪?”
“滬嘉中學,拐一趟。”
高鏡一心裡有不想的預感:“去那兒幹嘛?”
“去接一下清葉。”
他就知道,心裡騰起一陣不快:“憑什麼要你接?”
“本來不是的,關阿姨臨時有事,今天又是冬至,咱們學校離滬嘉中學這麼近,就拜托我放學去接一下。”
“接了然後呢?你還要送她回家嗎?”
他正說着,許嘉清朝着不遠處揮手道:“清葉!”
高鏡一朝着那個方向看去,是那個他眼熟的姑娘,梳着短短的馬尾,眼神在他和許嘉清身上掃了一個來回,便甩頭自顧自往前走去。
許嘉清一邊追着一邊喊道:“清葉,等等!”
那姑娘還是沒有回頭,步子更快,背影冰冷。高鏡一看許嘉清還想往前追,他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許嘉清的胳膊。
“她自己長腳了會走會跑要你接嗎!”
許嘉清吃驚地望向他:“你怎麼這麼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