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的第三天還是第四天,高鏡一的燒退了,咳嗽也好得差不多,這病來得突然,好得也突然。于是,隔天他就出發回了學校,一丁點也不想在家裡待,他甚至都沒喊張叔送他,反正也沒什麼東西,自己坐着公交就走了,車上的時候,他的耳機裡随機到了一首曲子。
青春會美麗是因為容易單純的悸動
當你輕輕拉着我的手 世界可以沒有
所有錯誤像一輪豔麗的彩虹
堆疊着那生命的初衷
……
那聲音現在還有那聲音還會很久
一首屬于你我無盡浪漫的傳說
那聲音現在還有誰也無法将它帶走
這不是他偏愛的類型,也不知道怎麼會推薦他這樣一首歌,可是他聽着聽着居然在搖搖擺擺的公交車上哭了出來,就好像這首歌是唱給他的,這歌詞是寫給他的,他就是這曲子裡頭那個失去愛情的主角。
換了從前他肯定覺得聽情歌把自己聽哭這事特矯情,特愚蠢,特無法理解,可是現在,他就是無法控制地心碎,無法控制地矯情并愚蠢着,任憑淚水流了滿臉。
旁座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叔,他看了眼高鏡一,從手提包裡掏出了一包紙朝着他送了送。
高鏡一慌張地接過并連聲道謝。
“失戀啦,小夥子?”
高鏡一愣了一下,應道:“嗯。”
男人笑笑,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道:“害,年輕時候誰沒吃過愛情的苦,想開點,小夥子,長這麼帥,何必單戀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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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課程一下子上了強度,高鏡一想這樣真是好極,雖然感情無法控制,但是一忙起來會忘記情緒這倒也是事實,于是乎,他決定讓自己徹底忙碌起來。
周三的時候,攝影社舉辦了假後的第一次社團活動,吃過晚飯他便匆匆跑了去。
為了照顧社團裡一些純新手,這社團的第一次活動被安排成了初步教學,由攝影社的骨幹成員去輪番講一些攝影入門的知識,比如該選擇什麼樣的相機,什麼樣的鏡頭,光圈,快門,iso這些單個都是什麼意思,怎麼應用于實際拍攝裡,還穿插些有獎搶答活動,都是些小東西,像是快捷拆卸用的單反挂繩,或者鏡頭清理工具。
這些東西高鏡一早就都有了,因此整場活動都沒什麼參與感,無聊得發慌,坐在他旁邊的關哲倒是聽得饒有興緻,還偷問他答案赢了個鏡頭濾鏡。
活動結束的時候社長布置了個作業,說是根據剛才講到的知識點,兩周時間去拍攝一組靜物。因為考慮到不是每個成員都有相機,社長建議大家自行組團,當然實在沒條件的用手機拍攝練習構圖也行。
關哲自然而然抱上高鏡一的大腿,高鏡一沒有意見,唯一的條件是别再拿他當模特就行。
“當然,我的照片都被你這模特搶去風頭了!”他轉而接着道:“那你說咱們去哪裡拍?”
高鏡一想到早上上建築課的時候,他們老師推薦了個建築展,到這個月月底就結束了,他後來查了查資料,倒是饒有興緻。
他說道:“要不要去當代藝術博物館,那兒有個安藤忠雄的臨展,我們老師推薦的。那博物館剛剛開館,離老西門不遠,結束了還可以掃個街。”
“行啊,那咱下午兩點碰頭過去呗!”
“早點吧,這樣你有時間多拍幾張。”
關哲笑笑:“你人還怪好的麼,想不到畢了業我居然能跟高中的年級第一交上朋友。”
高鏡一也覺得奇妙,他居然能跟這個因為錯拿嘉清書包而認識的人搭上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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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點的功夫,他和關哲兩個人一起轉了兩趟地鐵到了當代藝術博物館,世博會的時候高鏡一來過一趟,那會它還不叫現在這名,叫城市未來館。
關哲指着那大煙囪說道:“靠,這不走近了瞧還以為是什麼燒煤燒炭的發電廠咧!”
這當代藝術館一進去就是個往上旋的大台階,中間一大塊空地布置了個雕塑裝置,是個折了翅膀的巨大天使,跌倒在地不知道是死是活,周身落了一地的大大小小的羽毛,有一種反烏托邦式的美感。
高鏡一很喜歡這種超現實主義的巨大裝置,網上有種病叫“巨物恐懼症”,他覺得自己大概有“巨物愛好症”,這種時候拍照都是多餘的,用心去感受才是最有意思的。
關哲倒是瘋狂地搗鼓起他的相機,左拍右拍,他對着高鏡一道:“哎,你就站那兒,我給你拍張!”
高鏡一立馬舉起手想擋住鏡頭:“我開的RAW格式,别把内存浪費在我身上。”
“怎麼能說是浪費呢,第一次來,你看人家不都在照相嗎?”關哲朝着一旁揚了揚下巴,旁邊是一對情侶,男的正給女的拍照。
“你想照相,我給你照。”高鏡一從他手中拿過了相機,指揮道:“你就站這兒,别動,待會就一門心思看這天使,别看鏡頭。”說着他沿着大台階爬上了二樓,把相機半架在欄杆上,找了好看的角度拍了兩張,他給關哲比了個OK,關哲便興沖沖地跑了上來。
“我去!這咋拍的啊?好好看!”相片上,除了天使和關哲是清晰靜止的,其他都是微微模糊的運動軌迹線,繁雜的場景一下子幹淨起來,就好像别人都是匆匆而過,隻有關哲他駐足欣賞,與天使心靈對話。
“固定鏡頭,慢門。”
關哲來回撥看着相片,說道:“下次我帶我女朋友來,也給她這麼來一張。”
高鏡一記得社團招新那天,關哲就說過他加攝影社的目的之一就是給女朋友拍照。
“你女朋友……也是我們一中的?”
“嗯,我倆還是一個初中的咧!”
高鏡一想想自己,覺得羨慕。
“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