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清轉過身來，有點驚愕地望着高鏡一：“啊？”
“你怎麼跑這麼快，我都沒跟上呢！”
許嘉清好像魂不在似的，結巴着：“是嗎？我以為你就在我身後。”
高鏡一覺得有點委屈，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嚷道：“幹嘛自己打着傘就走了，不管我了嘛？”
“不是的，我……”
身後的推搡着往前，人群沖撞在高鏡一背上，高鏡一一個沒站穩，朝着許嘉清撲了過去，下意識地抱住了他，嘴唇擦過許嘉清的臉頰。
高鏡一俯視懷中的嘉清，嘉清也正好擡頭，目光相撞，兩人之間的距離十厘米都沒有，彼此瞬時都紅了臉。
“對，對不起，我……”高鏡一結巴着。
“往前走走好嗎，後面都是人！”後面一個男生不耐煩地催促道。
許嘉清拉起高鏡一的手：“我們先出去吧。”暖流鑽進了掌心。
他們走到出口，人群已經四散而開，許嘉清停下了腳步，現在他右手拉着高鏡一，左手給兩人一同打着傘，高鏡一還比他高上一些，這個撐傘姿勢保持久了，非常難受。他想改變一下撐傘的方式，剛一松手，就被高鏡一死命拉住，他看向高鏡一，發現他正在用一種哀怨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換一下撐傘的手，這樣你都撐不到了。”許嘉清解釋道。
“不要，我有傘，不用你打。”高鏡一将手中的黑傘撐開，半罩在許嘉清那把傘的上邊，他幽幽地說：“我一放手，又不知道你會跑到哪裡去。”
他們朝着回酒店的方向走着，眼前的滴滴答答已經小了不少，但許嘉清注意到，自己傘面上的雨水全滴在了高鏡一的衣袖上，上臂到臂彎間那一段的衣服顔色都變深了。
“鏡一，你的衣……”
他話沒說完，高鏡一搶言道：“剛才我是不是讓你不高興了？”
“什麼？”許嘉清愣了原地。
“音樂節開始的時候還挺高興的，離場就沒了聲。”高鏡一松開了手，目光瞥向與許嘉清相反的方向：“我知道那樣讓你很為難，我也沒有想到攝影師會拍到我們倆，音樂節為什麼會有這麼無聊的環節啊……對不起嘉清，我……”
“我一點也沒有覺得無聊。”
“什麼？”許嘉清的回答叫他錯愕，他看向許嘉清，發現許嘉清紅着臉正用目光逼視着自己。
“我說我一點也不覺得無聊，無論是你讓我和你一起來北京玩，還是我們在故宮在拍照，還是重遊清華，還是剛才是的音樂節，甚至他們的起哄……我都覺得很開心！”許嘉清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了，如果現在的他眼角含淚，這滴淚不為悲傷，不為喜悅，而是一種心中積壓已久的思念混合着羞恥，委屈，激動瞬間崩瀉而出的暢快感。
“你呢？鏡一覺得開心嗎？還是覺得……困擾？”
高鏡一的表情像是凝固住了一樣，三秒之後，他猛烈地搖起頭來。
“開心！當然是開心！”
許嘉清笑了笑，他收了自己的傘，重新拉起高鏡一的手道：“走吧，回去吧。”
高鏡一将他送至酒店樓下，忽然道：“那個……你先上去吧。”
“為什麼？你要去哪兒？”許嘉清抓着他不松手。
“我……”高鏡一支支吾吾地，半晌道：“我有個東西忘記買了，我去趟便利店，很快回來。”說着他打着傘便沒了影。
什麼呀……
許嘉清回了房間一邊洗澡一邊困惑，東西忘買了？有什麼東西非得現在去便利店買呢？難不成鏡一他……
許嘉清一下燒紅了臉，他猛烈地搖了搖頭，水花濺得到處都是。
不會的不會的，鏡一不是這樣的人……而且，隻不過是表白了一下，哪有進展這麼快的？可是……高鏡一這家夥可是談過女朋友的，指不定已經經曆過這些了呢？覺得就該是如此水到渠成？
他忽然很後悔不應該選在這樣的時刻說出表白的話，應該選在明天，不，應該開學以後才好，這樣自己也不用和鏡一碰面……
太尴尬了！這真是太尴尬了！哪有表白完就睡一間房的情侶呢！
外頭的雨已經停了，高鏡一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他依舊撐着傘，冷風吹得他面頰手指通紅，可是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寒冷，他覺得胸膛熱滾滾的，好像什麼要炸開似的，他緊咬着牙關，把這份瘋狂的喜悅悶在身體裡，它們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它們流向四肢，腳步變得輕快起來，輕快得好像要飛起來了！
高鏡一，在北京零下十度的深夜裡在無人的街道小巷裡，像個白癡一樣轉着圈地起舞！
天上的雨滴變成了雪，落在黑色傘面上，落在高鏡一額頭，落在舌尖上，他看了一眼手表，他居然在外頭晃蕩了半個多小時了！是該回去了，他要飛奔回去，要把這下雪的好消息告訴嘉清！
許嘉清倚靠在床上，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高鏡一這家夥怎麼還不回來……買傘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難道因為是情人節，那玩意也被搶購一空了嗎？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真是不知羞恥，想什麼呢！
他不好意思直接打電話，他給他去了條消息：【去哪兒了？快點回來！】
電視機上播放着春節聯歡晚會的重播，他将音量調到最低躺進了被窩裡，因為今天起得特别早，他現在已經快困死了，在安靜的房間裡如果隻有一種聲音持久漫長地播放着，那麼它就最好的催眠曲。
鏡一啊，快點回來吧……
高鏡一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半了，他風塵仆仆，抖落滿身雪花沖回了房間。
“嘉清，外面下雪了！”
許嘉清已經躺倒在床上睡着了，他立馬禁了聲，脫了外衣蹑手蹑腳地走近許嘉清的床邊，他似乎睡得很沉，鼻息均勻深沉。
“嘉清。”他輕輕地喚了一聲，許嘉清若有似無地呢喃了一句，像是小貓應人似的。
他撩撥開嘉清額前的碎發，露出清秀的眉眼。他又想觸摸一下嘉清的臉頰，可是手太冰，他生怕将嘉清凍醒了，就這麼離皮膚毫米之間隔空觸摸着，嘉清臉上的絨毛也帶着體溫的溫熱，他的拇指觸碰到了嘉清的睫毛，他一遍遍在這黑色的琴弦上撥掃……
這種感覺好幸福，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頭慢慢化開了，就像他滿身的雪一樣……
And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
今晚，你感受到愛了嗎
How it's laid to rest
它豈能煙消雲散
It's enough to make kings and vagabonds
要讓無論貧富都堅信這是至善
Believe the very best
我們的愛已然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