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設東西文場,各有五十排号房,每一号房内間數不等,隔以木闆,考生答題、吃飯、睡覺都在裡面。
學子們陸陸續續進入考場,巡考捕役催促道:“别逗留,抓緊時間。”
突然,他發現一學子探頭探腦,讓人感到懷疑,他上前呵斥道:“你幹什麼呢?”
那學子不是别人,正是孫逸之,他朝巡考捕役拱了拱手,解釋道:“學生在找酉字号房。”
巡考捕役打量了孫逸之一會兒,指路道:“酉字号在那邊。”接着又說:“這樣吧,我領你過去。”
孫逸之受寵若驚,他以為捕役都像考場外的那樣,沒想到對方這麼好心。
巡考捕役領孫逸之到了房間,說道:“房間裡有兩塊木闆,将它們分開,可作桌凳,将它們并到一起,可作卧榻。”
孫逸之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也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房間實在太狹小了,他問道:“出恭是在——“
巡考捕役接過孫逸之的話:“想解手的話,巷尾有茅廁,記住,先領‘出恭’和‘入敬’的牌子。”
孫逸之連聲道謝:“學生記下了。”
巡考捕役冷笑一聲,别以為态度恭敬點,就能打消他的懷疑。
他剛才親自把人領到房間,就是為了之後重點“關注”,楊大人可同他們說了,抓住一個作弊的,就發一份賞錢。
說起楊言和,巡考捕役打心眼兒裡尊敬,不光是賞錢的事,還因為楊言和頒布了一項新舉措,讓所有捕役都能吃上現做的飯菜。
别看這是件小事,因為錯過飯點,捕役們以前吃的都是剩飯,有時候連剩飯都沒有,現在好了,公廚現做。
巡考捕役一想到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幹勁兒。
孫逸之還不知道自己成了重點懷疑對象,他按照巡邏捕役說的,分開木闆,上層的木闆當桌子,下層的木闆當凳子。
他因為有輕微的潔癖,又将裡裡外外擦拭了一遍。
剛坐下,孫逸之聽到隔壁發出“砰”的一聲。
魯夢将食盒放到地上,那食盒是沉香木的,本就重,再加上食物的重量,他累得不行。
這是魯夢第五次參加鄉試,他熟門熟路地上個了廁所,回來的時候,碰巧聽到有人在談論他。
“楊兄,你要當心,魯夢就在你左手邊。”
“他有什麼好當心的?州學的那幾個都不是楊兄的對手!”
“你沒看到他的食盒嗎?等你餓了,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魯夢聽到這裡得意一笑,他那食盒,有三層屜格,每層屜格又隔出十個格子,每個格子都有一道菜,一共三十道菜,是行樂酒樓最厲害的廚師做的。
他聽了一會兒,差不多可以确定,說話的幾人是厲山書院的學子,他們口中的“楊兄”,是此次鄉試解元的熱門候選人之一,楊六郎楊衡。
魯夢聽過楊衡的一些傳言,和楊言和是親戚,至于是什麼親戚,各種說法都有,但不管怎麼樣,楊衡出身厲山書院就已經赢了大半,因為楊言和也出身于厲山書院,隻不過是長安的厲山書院。
那兩人又繼續讨論道:“也不知道寒士書院的食盒有什麼?”
“肯定都是好東西,穆府那麼有錢!”
“那倒是,又是馬車接送,又是準備食盒,咱們四大書院都被比下去了。”
楊衡突然開口:“考試憑的是真才實學。”
“楊兄說的對!寒士書院搞那些花裡胡哨的有什麼用?能出解元嗎?”
“我知道了!寒士書院想搞我們心态,讓我們亂了方寸!這招實在太陰險了,我們絕不能中了他們的毒計!”
“……”
木闆隔音效果太差,孫逸之聽了個清清楚楚,如果有耳塞就好了。
他頓時後悔,當初為了省錢,訂的免費檔的食盒。
他忽然想起,穆清臨今早發放食盒時說的一句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現在看來,真是這樣。
不過穆清臨為什麼要說這句話,除非——他打開食盒,薄荷膏、玉耳塞……穆清臨将他們所有人的食盒都換成了最高的一檔!
震驚、欣喜、感動,孫逸之和場上所有寒士書院的學子内心久久不能平靜。
孫逸之沒有立馬帶上耳塞,他四處尋找穆清臨,這一幕恰巧被巡考捕役看到,他更加确信孫逸之意圖作弊。
很快,孫逸之看到了穆清臨,因為穆清臨在第一排,正對面是監考官的位置,僅有一簾之隔。
這時,傳來三聲鑼響,考試正式開始了。
第一場考帖經和墨義。
學子們都很放松,不光因為帖經和墨義的難度比較低,更因為楊言和不重視帖經和墨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