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锞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這麼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忘了!
給戲曲起名,可是件有難度的事,得好聽、好記,還得新奇、有趣,更得扣緊主題,畫龍點睛。
橘礬轉了轉眼珠:“按名字起就好了,《清淮傳》《臨葉傳》《清葉傳》《臨淮傳》《淮清傳》《葉臨傳》《淮臨傳》《葉清傳》……”
淮葉聽得眼前一黑。
一旁的房锞受到了啟發:“按名字起是個好主意,臨官怎麼樣?十二長生中,臨官意為做官。”
十二長生乃五行的十二種運勢,包括長生、沐浴、冠帶、臨官、帝旺、衰、病、死、墓、絕、胎、養,含義分别為嬰兒出生,洗去污垢,穿衣戴帽,出仕做官,飛黃騰達,力不從心,百病叢生,□□死亡,收于倉庫,決然安靜,地中萌芽,地中成形。
房锞越想越覺得這個名字妙極了:“三目戲圍繞的主題正是做官,一旦穆三郎進了前三十,到時候根本不用宣傳。”
橘礬給淮葉添上茶,對房锞說:“這名字好是好,就是吧,跟我家娘子關系不大。”
房锞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解釋道:“《臨官》看似沒提淮娘子,其實處處提了淮娘子,穆三郎想考功名,是因為淮娘子,穆三郎能考功名,是因為淮娘子,穆三郎考上功名,還是因為淮娘子。”
橘礬聽完,立馬露出笑容。
房锞去看淮葉的意思,淮葉毫不掩飾地誇贊道:“房班主,你将來一定會成為戲曲大家,作出天地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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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锞離開後。
橘礬神情嚴肅道:“恕婢子多嘴,這個房班主不簡單,抛開戲曲不談,一般人見到娘子,難免緊張,但她隻有激動,再有,冬枇杷稀奇,她卻見怪不怪,更别說談吐風雅、見識不俗了。”
淮葉若有所思:“長安的戲班子裡,有沒有姓房的班主?”
橘礬對長安的戲班子如數家珍,挨個數了一遍:“趙家班、三慶班、春台班……沒有姓房的班主,不過婢子離開長安很久了,對于現在的情況不甚了解。”
淮葉沉吟了一下:“這麼說來,長安的戲班子不少。”
橘礬點頭道:“比豐州的多多了!而且内容豐富,涵蓋曆史、神話、英雄豪傑……對長安人來說,甯舍一頓飯,不舍一場戲!就是長安城的乞兒,說起《大面》《缽頭》《踏謠娘》也頭頭是道。”
淮葉有些驚訝長安人的精神需求這麼高。
橘礬看自己越說越遠,回到一開始的話題上:“雖然婢子不喜歡《并肩》,但不可否認的是,房班主是個人才,如果房班主能為娘子所用就好了。”
淮葉悠悠道:“房班主愛吃枇杷。”
橘礬立即會意:“婢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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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泰戲樓是豐州城最大的戲樓,這段時間生意格外不好,因為大家都去圍觀八卦去了。
戲樓老闆氣得吹胡子瞪眼:“整天盯着别人的事,跟個沒頭蒼蠅似的!”
小厮端來一杯茶:“您消消氣,鄉試剛結束,大夥兒正好奇呢,過段時間,咱們戲樓的生意又會好起來了。”
戲樓老闆一聽更來氣了:“過段時間是幾天?一天、兩天還是十天、三十天?照你這個說法,咱們戲樓的生意好不好,全看外頭有沒有八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厮沒想到自己越勸戲樓老闆越生氣,大氣不敢喘一下。
這時,房锞走了進來,小厮悄悄閃到一旁。
戲樓老闆招呼房锞坐下,繼續吐槽:“你說現在的人,對八卦津津樂道,對戲曲視而不見,我就納悶了,那些無聊的八卦,有什麼吸引人的?”
房锞聽完,沒有接話茬,反而講起了她朋友的故事:“我有一個朋友,最近遇到了一個難題,有兩個男子同時愛慕她。”
“什麼?兩個男子同時愛慕一個女子?”戲樓老闆臉上寫滿了好奇與興奮,他催促房锞,“之後呢?你朋友選了誰?”
房锞不緊不慢道:“那兩個男子,一個是寒門學子,雖然家境寒微,但正直上進,将來一定會高中,另一個家世顯赫,不過性格比較差,驕傲自負,霸道自私。我朋友更喜歡那個寒門學子,因為對她比較體貼。”
“比較體貼?”戲樓老闆一臉不以為然,“你看他飛黃騰達了還體不體貼!不是我小心眼兒,人性如此,這年頭忘恩負義的人可多了。”
小厮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了,附和道:“沒錯,戲裡頭都那麼多忘恩負義的書生。”
房锞眨了下眼:“我其實說的就是戲。”
戲樓老闆和小厮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什麼?”
戲樓老闆看房锞的眼神中帶着責備:“膽子肥了呀,敢拿我開涮!我還以為你講的八卦——”
說到八卦兩字,他突然明白了房锞的用意。
人在尴尬的時候總會假裝自己很忙,戲樓老闆開始指揮小厮擦桌子。
小厮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過話說來,房锞到底說的哪部戲?他到現在還沒想出來。
房锞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戲樓老闆:“今天找我來,可是有事?”
戲樓老闆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激動地說道:“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兵曹大人指明點你的《并肩》。”
他看房锞一臉平靜,難以置信地說道:“房班主,你怎麼沒什麼反應?其他戲班子的班主想求都求不來呢!”
房锞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位兵曹大人我也有所耳聞,平生隻有一大愛好,美色,他怎麼突然開始看起戲來了?”
戲樓老闆擠眉弄眼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房锞沉默了一會兒:“……你不會想說,沛公是我吧?”
戲樓老闆毫不猶豫道:“這不是很明顯嗎!他如果不是對你有意思,為何指明點你的《并肩》?”又一臉讨好道:“房班主,苟富貴,勿相忘。”
房锞扶額:“……”
無語過後,她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兵曹大人這麼做,隻有一種可能,他給别人點的。所以,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這個人是誰,才好做準備。”
給别人點的?戲樓老闆摸了摸下巴:“有這個必要嗎?”
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還問有沒有必要?房锞提高了聲調:“能讓人兵曹大人上心的人,你覺得呢?”
戲樓老闆渾身一顫。
是啊,能讓兵曹大人上心的人,肯定是大官!
他竟然忽略了這最關鍵的一點!多虧了房锞提醒。
于是連夜打探,得到的消息是,兵曹大人要宴請的,是張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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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曹大人王岱,京官出身,後來因牽連到一樁案件中,貶到了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