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火烤,像被水淋,像被風吹,像被日曬,像孤身一人,像被無數人抓着,像活着,像死去。
蘇無罔很痛苦,痛苦到不願睜開眼睛。他的左眼是淚,右眼是血,順着他的臉頰一直流到的肩胛骨上。他不能明白血液為什麼要流動,他試圖解開身上的衣服,以此來暴露隐藏于其之下的骨與肉。他不能撕扯下其中的任意一個部分。
遠處似乎傳來了歡呼聲,鼓點如同心跳一般愈來愈急促,周圍的人開始跳舞,笑聲如雷鳴。月亮不再照亮着他,清風不再輕撫着他,甘泉不再流盡他腳下的土地,篝火悄然熄滅。他此時終于轉過了身,黑領噪鹛開始高聲鳴叫。
“要來一杯嗎?”
他沒能看清那個姑娘的臉,黑領噪鹛的叫聲實在是太嘈雜了。他又向前走了一步,終于看清了前面,那是一個巨大的桶。
“要來一杯嗎?”
第二次詢問的聲音裡帶着難掩的笑意,黑領噪鹛歡快地飛舞。遠處的鼓聲越來越急促,蘇無罔的心髒幾乎都要跳出來了。
“請給我來一杯。”
蘇無罔發現自己的嘴好像沒有了,黑領噪鹛在替他張嘴講話。萬幸他還有手,伸手接過了一捧酒,蘇無罔看清了自己的臉,臉上的右眼活靈活現。蘇無罔眨了眨眼,眼睛裡吐出來了一滴眼血,落進了酒裡,把紅色的水染紅了。
似乎是被剛才的火烤的太幹了,蘇無罔好渴。他捧起酒向臉上倒去,酒沒有流進喉嚨,險些流進了右眼,幸好右眼及時離開,躲過了那一下。
這個滑稽是行為逗笑了分酒的少女,她又給蘇無罔舀了一杯。蘇無罔這次沒有用手接,而是把頭伸了過去,酒在臉上打轉,還是進不了喉嚨裡。不過萬幸已經不會流進右眼了。
酒最後撒在了身上,蘇無罔還是沒有喝成。可是少女越來越開心,爐火溫暖了她,清泉洗滌了她,輕風搖動着她,星光熠熠,衆人又開始了悲歌。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少女越笑聲音越大,她的笑聲宛如雷鳴。周圍人的舞蹈越來越狂放,他們似乎将衣物丢在一旁,露出了奔湧着鮮血的血管。鼓點越來越密集,蘇無罔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
少女也開始手舞足蹈起來,她将酒舀出,潑灑向蘇無罔的身體。蘇無罔開始聞到了酒的香氣,嘴裡似乎也流進了幾滴酒,可是他沒能品嘗出味道,因為他已經醉了。酒香氤氲,惹人心醉。一旁的黑領噪鹛似乎也被熏醉了,再也沒辦法發出叫聲。
此刻的蘇無罔全身赤裸,躺在石桌上,少女将酒不斷地澆在他的身上,希望以此來洗淨他。石桌的周圍坐滿了食客,正在期待着享用他們的筵席。一旁的野貓也在期待着這場筵席的殘羹剩飯,磨尖了自己的爪牙。樹上的雕更是歡欣,時刻準備着搶奪最為鮮美的部位。
酒一遍又一遍淋過了蘇無罔的全身,周圍的食客幾乎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可是筵席還是不能開始,筵席的主人還沒到場。
他們現在隻能用目光撕咬蘇無罔的靈魂,筵席的主人還是沒到。筵席的主人已經沒有辦法來到這裡了,祂已經變成了天上的紅月,在靜靜地垂涎着這場豐盛的筵席。
食客已經開始敲打碗筷,野貓弓着背,準備撲上石桌,雕盤旋于空中,死死盯着屬于自己的那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