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瑜在城裡轉了一圈，大街上沒什麼人走路，隻有一些大戶人家門前聚集着為數不多的流浪漢。偶爾有路過的一隊士兵對此也是不聞不問，對楚瑾瑜也是當做沒看見，隻是匆匆奔赴他們的目的地。楚瑾瑜現在覺得林忘塵說的很對，這城中的守備形同虛設，倘若敵人圍住這座城，就算沒有滲透進來的間諜，隻怕内亂也是不可避免的。
兜兜轉轉回到了蘇宅，萬幸的是原本聚集在門口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楚瑾瑜還在考慮要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這裡的女主人，一進門就看到灰栎手上站了一隻烏鴉，不對，是一隻黑鴿子。
“哦，你回來了。你手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我把門口的人打了。”
“做的好。”
第一次得到了隊長的稱贊，楚瑾瑜的心裡此時沒有一絲漣漪，他不太明白灰栎為什麼會因為自己打了門口的人而稱贊自己，這應該是和他沒有關系的事才對。
“隊長……”
“嗯，你要問這個鴿子的事？是黑墟城的城主過生日，邀請我過去。我在思考要不要去。”
“嗯……”
楚瑾瑜随後就不再說什麼了，隻是在一旁坐下，等着妹妹來叫自己吃飯。
沒讓其他人等太久，楚瑗就叫大家去吃飯了，家裡面并不缺食材，不過為了不讓大家等太久，這一頓飯也隻是簡單做了幾個菜。
“大家先吃吧，我等當家的回來再吃。”
考慮到幾個人的狀态，加上也不知道蘇俨軍什麼時候回來，灰栎也就沒跟主人繼續客氣。
“俨軍是出去做什麼了？”
“當家的把一些家裡的錢還有糧食捐給了城守，城守讓他管理這些錢糧，還讓他去其他的富戶家裡去借錢糧。”
聽了這句話，小隊裡除了蘇無罔的人都是眉頭一皺，都為蘇俨軍感到不平，主動捐出錢糧卻隻換來這樣一個得罪人的工作。蘇無罔卻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可以理解弟弟的想法，此時正是城守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弟弟如此不遺餘力地幫助他，想必目地也是換來作為商人難以觸及的東西。
“俨軍做事向來嚴謹，這次這麼不遺餘力，想必是看到了重利。”
蘇家世代經商，直到蘇無罔這一代出了蘇無罔這麼一個治學問的人才。第二個孩子蘇俨軍本打算培養成一個治軍的人才，不過蘇俨軍從小就對軍事不感興趣，反而沉醉于經商。蘇父蘇母在蘇俨軍成年後就把家裡的生意全部交給他打點，使得原本不過是小富的蘇家一躍成為了先州城最大的富商。
“不過離家這麼久，若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多少錢能買回一家團圓？”
有了蘇無罔這句話，女人也是安心了不少，蘇俨軍極為敬重哥哥，有蘇無罔的話，蘇俨軍估計就不會在外面那麼久了。
吃過飯後，衆人本來應該各自回到本來給自己安排好的房間，不過灰栎給其他人打了信号，讓他們先來到自己的房間，有事要和他們商量。
“隊長，發生什麼事了？”
“倒也沒什麼，黑墟城主邀請我去他的生日，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隊長是什麼想法呢？”
“就是因為我想去參加，所以才要聽聽你們的意見。時間不多了，咱們最多能在這裡待十天。”
蘇無罔微微皺眉，他明白灰栎的意思:如今池羽國内形勢混亂，先州城也不可能免于戰火，要去慶祝黑墟城主的生日，就要棄先州而走。灰栎是在問自己要不要留下來。
“你的意思是，放棄先州城？”
“不能放棄先州城。”
沒想到楚瑾瑜一下子對蘇無罔的話有了反應，立刻拒絕了灰栎放棄先州城的提議，聲音大的讓灰栎想立刻把他的嘴堵住。
灰燼聚集在了楚瑾瑜的嘴邊，蘇無罔卻反過來勸灰栎沒必要那麼謹慎。
“倘若被聽見了，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不好看。”
“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倘若我真的棄先州而逃，緻使弟弟一家死在亂軍中，就算沒有與他們當面對峙，良心也不會安的。”
灰栎稍作沉吟，随後看向兩人，說到：“既然你們兩個都是這麼想的，那也就不必考慮棄先州城的事了。”
蘇無罔知道隊長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平日裡絕對不會這樣，今天的隊長怎麼這麼不爽利？
“隊長，咱們也是一同經曆過生死危機，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說出來。倘若您有其他的考量，我也願意尊重您的判斷。”
聽了蘇無罔的一番話，又想起來不應該讓隊員對隊長的意圖産生猜疑，灰栎決定還是要解釋一下他為什麼要去參加黑墟城主的生日。
“我聽說黑墟城主藏有一件寶物，可以壓制水精，想着過去借着那件寶物和黑墟城主的本領，将瑾瑜體内的洪魔驅逐出去。”
“不過既然瑾瑜都打算留下來，那也就無所謂了。”
聽到這裡，楚瑗看了蘇無罔一眼。她知道自己哥哥肯定是不會為了自己活下來而放棄先州城的，那這個決定就隻有可能由蘇無罔來做。
“蘇先生？”
此時的蘇無罔自然也改了主意。一邊是自己的朋友，一邊是自己的親人，蘇無罔還需要時間好好斟酌。
“既然還有十日，那就不必這麼快做決定，先看看這裡的情況。”
灰栎則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我說的十日是出發時間，事實上今明兩天我就要給黑墟城主回信，他邀請了很多人，從座位到住處都要考慮到。”
兩天，這麼短的時間裡怕是很難會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傳過來。
“不能有兩全的辦法了嗎……”
蘇無罔沉吟着。
“應該是沒有了，那麼你的意思呢？”
“我更傾向于放棄先州城。”
這句話說完，楚瑾瑜險些失控，不過被灰栎及時壓制住了。楚瑗聽了之後則是松了一口氣，不過看到自己哥哥的狀态，她也不能确定自己做的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你要放棄你的弟弟？”
“親人骨肉自然難以割舍。不過我們要怎麼才能保下先州城呢？我們可以在這裡守一個月，乃至于一年，可是隊長和忘塵，我相信你們不會在這裡陪我五年十年的。”
林忘塵不置可否，灰栎則是點了點頭，他最欣賞的就是蘇無罔這一點，永遠會為其他人着想，而不是試圖用自己的身份把所有人綁在這裡。
“既然如此的話，就算我、瑾瑜、阿瑗留在這裡又能發揮什麼作用呢？不，就算是再加上忘塵也沒有保下這座城的可能，沒有隊長‘灰海之子’的身份，我們最終隻能落得一個被剿滅的下場。”
沒有神廷給“灰海之子”的特權，他們不過是可以被随意殺死的普通修士罷了。
“能讓這裡的人多活一年也是值得的！”
楚瑾瑜爆發了，此時的他就像過去一樣，正直善良卻不懂得方法，他以為自己已經明白了改怎麼做，他要拯救這裡的人，哪怕隻能讓他們多活一年。
“讓人在戰争裡多活一年嗎，有意義嗎？”
“活着就是意義。”
“你會吃掉阿瑗的肉活下去嗎？”
楚瑾瑜愣住了。
“你能殺死外面的敵人和城裡渴望食物的百姓嗎？”
“倘若城守不讓難民進城怎麼辦？倘若士兵不敢迎敵怎麼辦？”
“城裡缺糧怎麼辦？城裡無水怎麼辦？城裡爆發瘟疫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