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呼籲這裡的人吃掉自己親人的肉嗎？你要讓他們主動交出自己患病的親人嗎？你會在缺水的時候告訴他們隻要忍耐就好了嗎？哪怕能再活一天就是勝利？”

“倘若你體内的洪魔跑出來怎麼辦？”

一直聽到這句話，楚瑾瑜再也承受不住了，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雙手抱着頭，渾身顫抖。洪魔的恐怖在他腦内不斷回放，它會撕碎這座城，殺死這座城裡所有的人。

“你所謂的善良根本無法保護這裡的人，你的任性隻會讓這裡所有的人為你陪葬。”

事實上這也正是蘇無罔決定放棄先州的一個重要原因，假如不能解決洪魔的問題，這樣一個炸彈遲早會引爆先州。而徹底放棄楚瑾瑜，講他驅逐出去，蘇無罔也不忍心。不如将一切交給命運，讓這裡的人自己把握自己的生死。

“麻煩隊長看看他的狀态，明天給黑墟城主回信吧。”

“這裡的形勢應該不會變的那麼糟。”

“我知道，隻是這小子實在是太不懂得天高地厚了，吓唬吓唬他。隻憑一腔熱血隻會害了别人，凡事都要講究方法的。”

灰栎點了點頭。剛才蘇無罔說的過于悲觀了，事實上從他們這一路來看，這座城的長官雖然不能算是指揮有度，但是該做的事也是一樣沒落下：外面的樹已經被盡數伐倒，城外的田裡也是一個稻穗也瞧不見，城裡的工匠鋪也都在熱火朝天地趕制守城的器械。倘若敵人的目的不過是掠奪一番，那這座城沒有什麼好擔憂的地方了。

“雖說是要離開，不過十天之内能幫的忙還是很樂意幫的。既然你弟弟現在為城裡的長官辦事，那就由你去和這裡的長官接觸一下，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

“好的。”

臨走前，蘇無罔又看了一眼楚瑾瑜，楚瑾瑜也在看着他，眼中洶湧着洪水。

剛一出門，就聽見了有人在拍門，蘇無罔看了一眼準備開門的弟媳，示意由他去開門就好，弟媳也就和他一起去了門那裡。

“家裡的，開門，我回來了。”

那是蘇無罔沒聽過的聲音，無比陌生，卻令人悲傷。

“是當家的回來了。”

“我來開門吧。”

蘇無罔舉起了門闩，大門兩側分開，映入眼簾的是弟弟那張吃驚的臉。

“哥！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看看。”

蘇俨軍一把抱住蘇無罔，這對分離了近十年的兄弟終于再度重逢。這個時候蘇無罔突然想起了原主蘇無罔，回憶起他似乎一直都沒能返回家中，他真的對這個家沒有有留念嗎？

“哥，你是一個人回來的？”

蘇無罔知道蘇俨軍指的是嶽彩衣和季日升。

“我和一些朋友一起。他們兩個，應該不會再見了。”

“那樣的話，也好。”

蘇俨軍看了看自己的哥哥，似乎并沒有看到生活的苦難，反而變的更加俊美。不過都無所謂了，隻要哥哥回來了就行。

“那你的朋友在哪？”

“先别管他們，我有話要和你說。”

領着弟弟來到了自己曾經住過的屋子，蘇無罔還沒有親眼見過，循着記憶來到這裡之後，才發現這裡和過去竟然沒有任何不同。

“爹娘一直希望你能回來，中間屋子要留着，等哥哥回來能住在這裡。”

“我當初不該離開的。”

“爹娘從來沒有怪罪過你，哥哥。我們都能理解你當初做出的決定是為了家裡好。不過我們都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的，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做什麼都好。”

蘇無罔看了一眼弟弟。

“爹媽的牌位在哪？”

“在供屋裡，現在要過去嗎？”

“不了，晚上我想和單獨爹媽說一會兒話。”

“爹媽一定也很想你。”

屋子裡突然陷入了寂靜。

“我沒辦法在家裡待下去的。”

蘇俨軍看着蘇無罔，蘇無罔沒敢去看他的眼睛，他能想象到那個失望的眼神，他不知道該怎麼替蘇無罔去拒絕那樣一個弟弟。

“知道了，哥。”

“聽說城守對你有重用的意思。”

“是的。”

……

空氣再度陷入了寂靜。

蘇無罔長歎了一口氣。

“弟妹她很擔心你。”

“外面的情況我沒敢和她多說。”

……

“我可以在離開之前給這座城做一些事。”

“嗯，我會和城守說的。不愧是哥哥。”

……

“俨軍。”

“哥。”

“對不起。”

“哥，你沒必要……”

“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合格的兒子、合格的哥哥、合格的父親了。”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蘇無罔看着蘇俨軍。

“俨軍，在追求着自己理想的時候，不要忘了回頭看看自己的家人，他們一直在等着你回家。可能你不會想到，但是你随時有可能失去他們。”

良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