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修哲傷得不清,剛剛包紮好傷口後就陷入昏迷,夜半時分又開始發熱,皺着眉頭靠在程長霖懷裡,與二人初見時合攏起來。
“怎麼總是我受傷?”景修哲吞下藥丸,笑得虛弱。
對方則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伸手将被褥蓋到景修哲肩膀。
也罷,這等溫存時刻,幹嘛要提過去的事。景修哲如此想道,右手握住程長霖的手。
如此養傷養了八日,景修哲終于能落地。而程長霖則開始頻繁出入境主府——程鑫就被關押在境主府。景修哲并不擔心程鑫再能翻身,畢竟證據面前,任何辯解都是無效。
又過半日,程長霖打道回府,景修哲看他面色不對,問道:“怎麼回事?”
“那日出來作證的修士突發身亡了。”程長霖皺眉道,“修哲,我還不曾問你,那名人證是在哪裡找到的?”
“這名修士是春境境内散修,不少修士在被吸收修為後都被清除了記憶,但他沒有,大概是程鑫作惡太多,忘記了。”景修哲道。
提到“程鑫”二字,程長霖難免一愣,随即捏捏眉心,又沉默下來。
連續幾日,景修哲發現程長霖一直都是如此,他清楚知曉程鑫之事對程長霖打擊不小,更何況是從小養到大的孩子,難受是應該的,但景修哲實在看不下去,寬慰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安慰也隻是輕飄飄,景修哲沒經曆過重要的人背叛,他隻抱住程長霖,就這麼安靜一會。
他并沒有告訴程長霖,其實那名修士的記憶,是被程鑫抹除掉的,按理來說,程鑫做的天衣無縫。
但景修哲也不是吃素的,不滅天禁書頗多,其中就有記載恢複記憶之法,但負效果就是會消耗修士的壽命,加上那名修士本就虛弱至極,景修哲也沒想到能撐這麼多天——他原本也隻是打算查看一番兇手是誰,景修哲真的沒想到會是程鑫。
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
景修哲覺得他永遠不可能和程鑫在同一個地方一起生活,但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他倒是很樂意在程長霖面前裝一個好脾氣人設——但既然此事已經發生,那便沒有如果。
程鑫手上沾着好幾條人命,就算程長霖想保也沒辦法。
想到這裡,景修哲扭頭去看程長霖,問他:“想好怎麼處置程鑫了嗎?”
說及此,景修哲心中所想的是若是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幫你。
程長霖正為此焦頭爛額,他扶着腦袋搖了搖頭,卻又在幾秒之後,點了點頭。
拖時間是最沒用的,當下他要做的選擇就是把程鑫親自送走,或者将他交給尉遲睿和春境境主處置——前者程鑫或許還有活下來的機會,若是後者,則必死無疑了。
用腳趾頭想,程長霖都不會将程鑫交給别人——他不求别的,隻求能留程鑫一條性命即可。
事實上他也這麼去找尉遲睿了,對方則在沉思過後,搖了搖頭,意思就是拒絕。
畢竟事關多人性命,甚至還有不滅天前一任掌門之事,尉遲睿不可能答應,這裡理所應當的。
殺人償命,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
在行刑前一天,程長霖終于去見了程鑫。
誰也沒有說話,直至有人提醒程長霖時間快到了,程長霖突然歎一口氣,他看着程鑫,欲言又止,道:“對不起。”
究竟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呢?程鑫緊緊抓着牢門的鐵杆,他看着程長霖,眼眶發熱,喉嚨緊得說不住話來,他看着對方的眼睛,僵持許久,轉身離去,隻剩他一個人在黑暗裡。
慌張沒來由的充斥他的胸膛,程鑫看着程長霖走遠,大門關上,直至第二日天亮,有人将他從黑暗中拽了出來。
程鑫已經忘了自己在大牢中待了多久,他像一隻潛伏在黑暗裡的老鼠,被光照射時不由自主别過頭去,眼睛睜不開。
直至适應四周光亮,程鑫看見所有他認識的,不認識的,修仙界所有大能皆在這裡,高高在上,隔着高牆,低着頭看他。
偌大的場地隻有他一個人,随後程長霖也走了進來。程鑫拖着渾身鐵鍊往前走了幾步:“爹……”
程長霖的佩劍鮮少出鞘,在程鑫有記憶起,那佩劍更像個裝飾品。此刻程長霖将它握在手裡,佩劍“噌”地一聲出鞘,劍鋒寒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