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去沐浴,身上太臭了。”
“你幫我。”
“……好。”
百裡謹一把抱起連翹,一路上空無一人。
浴池邊上已經備好了衣物用品,連翹默默為他褪去了外衣,到裡衣時頓了頓,又繼續,卻被百裡謹攔住,“你出去吧。”
如果不是握住她腰的手那麼緊,連翹就信了,“我幫你洗頭?”
背過身,聽着身後窸窸窣窣的褪衣聲,入水聲,連翹才轉過身來,百裡謹趴在浴池邊上,池水已經染紅了一片,又被活水帶走。
連翹為他細細抹上胰子,為他搓開血塊,“怎麼氣性這麼大,這種人,不值當。”
百裡謹隻看着她,他與百裡靖一母同胞,名聲又盛,平日裡大家說起百裡皇室都指他兄弟二人,父皇其他的子嗣,除了死去的,都被圈禁,或過繼給其他宗室。
若不是怕殺伐太過,又存了那麼丁點無用的良心,當年就該狠狠心将年幼者也殺了個幹淨,也就沒有後面的肮髒事了。
皇宮就像個養蠱地,可他不會放手的。
但若隻有君子才能得你高看一眼,我也可以是君子。
“眼睛閉一閉,給你沖水了,要不要給你搓背?”
百裡謹安靜的閉上眼睛,結實有力的背部上,有血色也無法掩蓋的傷痕。
這是一個開國将軍,不隻是一個隻會坐在書房揮斥方遒的文人。
連翹第一次有了清楚的認知,她跳下浴池,為他清洗背部的血迹,也為他收斂滿身的殺氣,當年昭禾之戰,他是不是也這個樣子?猶如殺神轉世,一身血污,和他身着白衣大家公子的模樣完全不同。
“洗完澡要不要吃點東西,陪我睡一會兒?我也好多天沒睡了。”
“嗯。”
連翹拎着食盒過來時,百裡謹已經沐浴完穿好裡衣,連翹将小菜和粥都擺了出來,拿起幹巾為他拭發,百裡謹握住她的手,“陪我吃一點。”
“我不餓,我困。”連翹輕柔的為他擦拭頭發,“你若再不回來,我就要去睡了。”
“是我回來遲了。”他的氣息仿佛都随着聲調安甯了下來,屋中隻剩下安靜的碗筷碰撞聲,卻一點也不刺耳。
用完膳,抱着連翹躺在床上,他細細的親吻着連翹的眉眼,半晌終于閉上眼睛,與她相擁而眠。
院外。
百裡靖小聲道:“睡了?”
“應該是睡了。”裴樂也低聲道。
整個王府噤若寒蟬,許久沒見王爺“發作”了,别看王爺現在都隻嘴上功夫,那是沒真正見過他殺人如麻的模樣。
“沒想到燕王居然是那個孩子。”百裡靖語氣複雜。
“回頭還是把其他幸存者都順一遍吧,皇家沒有單純者。”裴樂道,就算當年年幼,現在也都大了。
“隻是不想留下兄弟相殘,殺兄弑父的惡俗罷了。”連他家老頭子,他們都隻是架空等他自己駕崩而已。
“你們若真是那等惡魔,倒也沒人敢‘嫁’進來了,”裴樂揪着樹葉,“真要瞞着連翹一輩子?”
“她未必沒有猜測,隻是不想知道而已,無情是真的無情,解氣也是真的解氣。”燕王怕是做鬼都咽不下那口氣,一世籌謀毀于一旦,至死也沒留下姓名長相。
“你說那燕王對連翹到底……”
“是什麼心思已經不重要了,對連翹來說,不過是個連姓名長相都沒留下的瘋子罷了。”
“倒也是。”
對比之下就知道連翹對百裡謹的包容度有多高了,否則哪怕是皇帝賜婚,連翹若無心,恐怕至死百裡謹也不能在她心中留下一點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