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身上有太多的事情壓着，但回家這兩天，卻是王書譯難得能完全閑下來的時光。

有馮英不能盯着，閑來無事就是看書，初中時的課外書籍，裡面還夾着當書簽的閃卡，用如今成熟的視角看，有着不同的趣味。

偶爾看到書角的畫，甚至因為記憶裡的往事不自覺的停留…

時間大概能消磨一切，王書譯可以靜下心來看書，馮英也能漸漸理清思緒冷靜下來。

“咱倆說說話吧。”王書譯到家的第三天下午，馮英第一次主動心平氣和的走近了王書譯的卧室。

靠坐在窗前王書譯聞言，收攏了陽光撒過的書籍，走向馮英…

大概心理下意識還是覺得這樣的事不能宣之于衆，即便家裡沒人，馮英仍是房門關上，才在王書譯床鋪上落座。

落座後，馮英沒有馬上說話，拖着椅子坐在馮英面前的王書譯，也沒有急于開口，就那樣耐心等着。

“書譯，你以前也找過女朋友，媽知道你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你變成這樣，是不是因為家庭原因？”

不是所有人家都是我們倆這樣的，也有幸福的，你不要因為我們影響了自己…”

也許會氣憤，也許會失望，但夜深人靜輾轉反側的時候，當媽的總會冷靜下來，會找各種原因，會反思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那些話語無倫次，沒有條理，但全然是一個母親想要挽回兒子的樸實言語，沒有給王書譯插話的餘地，王書譯也一直安靜聽着。

直到許久之後，馮英意識到王書譯看着她始終沒有給回應，這才停下了話語，王書譯也看着人頗為認真開口。

“媽你知道嗎？其實我曾經以為你會不要我。”

一個沒預料到的起頭，王書譯說的時候在笑，似笑自己曾經那樣幼稚，而眼圈含眼淚的馮英聽了則一愣，因為這話王書譯從沒跟她說過。

“因為我害怕被抛棄，所以很努力讓所有人滿意，我盡量懂事，我照顧弟弟，我努力把一個陌生人當爸爸，我還會讨好那些不喜歡我的親戚。

我放棄了我的愛好天性，努力融入新的家庭。

曾經我也覺得，我會跟大多數人一樣結婚生子，簡簡單單過一輩子。”

王書譯擡眸望着愣愣的馮英：“但媽，我發現我其實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沒那麼大度，沒那麼聽話。

我爸、奶奶、甚至是你，都會為了其他人其他事，把我的感受放在最後。

沒有一個人是獨屬于我的，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像何承那樣需要我，那樣依靠我，在意我… ”

聽着王書譯的話，馮英沉默中，腦海裡許多曾經的節點悄然浮現。

她二十出頭就嫁給王茂，離婚的時候，她還沒有到三十歲，也是沒什麼承壓能力的大人。

父母因為他們的事相繼離世，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在冷庫上班，不分白天沒有黑夜工作。

有時，一個纰漏扣上五十塊錢，或是孩子鬧着要個好看的鉛筆盒，都會壓塌情緒的最後稻草。

而那些壓力辛苦勞累，那些委屈不甘，那些對王茂的怨氣記恨，在情緒失控的時候，都會朝着孩子發洩。

不會多嚴重，打罵埋怨，撕了書本，吓唬王書譯說要把他送後媽那，幾乎是家常便飯。

對大人來說，自己拼盡全力拿來的撫養權，是不可能把自己孩子送過去的。

但對年紀小的孩子來說，他沒有那個分辨能力，會無意識的把那些話當真。

而馮英要面子的性格，也讓王書譯受了太多委屈。

那些人們認為有教養的體現，在孩子那裡接受到的是，他跟别人不同，他必須時刻保持乖巧懂事，才能得到别人同樣的對待，或者一點好臉色。

久而久之，人會被潛移默化改變，逐漸掩藏自己原本的性格，或向所謂的壞，更加奔放自我，或者向所謂的好，迎合大家的想法成長。

放棄自己的喜好，放棄做自己的權力…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許多往事回憶起來，記憶最終停留在王書譯高中時，那時候範強受傷，家裡因為治療變的拮據。

王書譯要交學費的時候，她到處去借錢沒借到，還被婆婆一通數落。

當時她覺得日子過的太難，回到家哭着跟王書譯說過許多喪氣的言語，也有後悔不該留下王書譯的話。

那時候她總覺得，孩子長大了，所以說話并沒有什麼顧忌。

如今回想起來，王書譯那時候一直沉默沒什麼回應，再後來王書譯但凡有假期，就沒怎麼在家待過。

她分明知道，懂事的孩子往往心思都重，卻一直沒有往這方面考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