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秋天,傅廷恩即将十八歲,在金城的恒雅私高念Year 12(高三)。
“鈴鈴鈴……”預備鈴過後,廣播裡溫柔的女聲牛津腔響起:“In five minutes,we will enter the third class……Please prepare yourselves.(五分鐘後我們将進入第三節課,請同學們做好準備……)”兩個身影急匆匆一前一後沖進教室,掀起一陣熱浪和喧嚣。
“啊廷恩,你鼻子怎麼流血啦?”同桌袁立雅大呼小叫,“還有這胳膊,你又跟人打架了嘛?這明明才開學呀!”她在台灣念完國中才轉來恒雅,一口台灣腔經常被女生學舌也改不掉。
傅廷恩不理她,脫下汗濕的球衣胡亂往臉上一抹,塞進課桌裡頭,又從旁邊儲物櫃裡掏出一件幹淨校服換上。
“我去拿醫藥箱嗷……”每個班級前台都備有緊急醫藥箱,袁立雅起身,傅廷恩扯她坐下,“你少管閑事!用不着!”他似乎氣得不輕,呼哧着捶了一下桌子,猶不解氣,又踢了凳子一腳。
跟在他身後跑進來的肖震也是滿頭大汗,看袁立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趕忙安慰班花:“别哭别哭,他不是沖你,剛籃球場上讓八班那幾個的球砸了,咱沒防備吃虧了,這場子等放學再找回來!”
肖震也好不到哪去,眼眶青了一圈,腮幫子腫起。這倆是一對秤不離砣的難兄難弟。
袁立雅到底把醫藥箱拎過來,傅廷恩不讓碰,自己在箱子裡拿了兩棉球塞鼻孔裡頭,她隻好轉身給肖震眼眶塗了圈紫藥水。
“江家那幾個的德性你倆又不是不知道,搭理他們幹嘛!!“袁立雅忿忿不平的念叨,“都是淩倩那綠茶婊惹的麻煩啦,剛還上我們班來找廷恩哩,讓我給怼回去了!”
恒雅私高是一所中外合作辦學的私立學校,十五年一貫制,使用的是A-level(英國高中)的課程體系,想往英聯邦國家留學的金城富二代官二代基本齊聚于此。
金城各大家族盤根錯節的複雜關系在二代們身上也體現得淋漓盡緻。傅家和江家不對盤久矣,據說這次傅家老爺子心髒病發住院就跟江家在商場上埋的幾個釘子不無關系。可問題是,傅家雖然房丁多,但斷層大,在恒雅私高的就傅廷恩一個,江家卻是四五個“精英”荟萃在這裡。
“沒有淩倩那事他們也會來找茬!”肖震氣得咬牙切齒,奈何形勢比人強,“要不咱倆轉了算了?金城多的是學校,也不是非得在這死磕!”
“啊……”袁立雅立刻眼淚汪汪,傅廷恩不等她投反對票,已經一拳頭砸桌子上,“轉個屁!老子怕他們幾個!這事沒完,你等着瞧……”
狠話沒放完,上課鈴響了。跟在班主任簡老師身後,一抹清俊的身影踏進了教室。原本嘈雜的教室突然間安靜下來。
“同學們,你們原來的數學老師休産假,從這個學期開始,由曾老師擔任你們的數學老師。曾老師,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清俊的身影開始具象化,一個身量修長的男人站在講台前,黑亮充盈的短發,白皙的皮膚,金邊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豐潤的嘴唇微啟,展露一抹和煦的微笑,陽光穿過窗棂,給他整個人都鑲上了一層金邊。
“同學們好,我叫曾閏成,”他轉身在黑闆上寫下漂亮的闆書,“剛從金師大碩士畢業,很高興可以擔任六班和七班的數學老師,大家在數學上有任何問題可以随時跟我溝通。”
簡老師生怕他剛畢業的資曆難以服衆,連忙補充:“曾老師可是在國際數學競賽上都獲得過金獎的,是學校今年特聘的高材生,他在數學這門學科上有很深的造詣,大家有數學方面的難題都可以向他請教。”
“知道啦……”教室裡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和應和聲,鼓掌的多半是女同學,畢竟這麼帥氣年輕的老師在恒雅私高并不多見,可數學這門學科在恒雅并不太受歡迎。
盡管很多名校的王牌專業都指定要數學成績,但它難度擺在那裡,每年名校的名額那麼少,二三代們中間也不乏纨绔子弟,以混個文憑為己任。你讓他們聽聽曆史故事時政新聞還勉強能入耳,數理化課上睡覺的不在少數。
恒雅要求主流課程必須學,但可以不申考,當然前提是你大學申請的專業對這門課程無成績要求。
“這個老師好帥好溫柔的樣子。”袁立雅興奮得搓手手,轉頭看見她的同桌一動不動盯着講台,鼻子裡杵着兩個棉球,眼神卻是從沒有過的專注,“咦,廷恩,你的樣子好怪哦……”
他這副怪異的樣子一直持續到下課,中間肖震戳了他兩回也沒反應,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聲響起,肖震一蹦到傅廷恩課桌前,“廷恩,你不會是被砸傷腦袋了吧?”
“去你的!”傅廷恩取下棉球扔垃圾桶,他能說他耳朵嗡鳴了半節課,什麼聲音也聽不到,隻看得見講台上那個男人開合的嘴唇和帶笑的眉眼嗎?
傅廷恩從小帥到大,追他的女生沒有千兒也有八百,淩倩喜歡他,袁立雅喜歡他,幾個世交家女孩子也喜歡他,他哥問他到底喜歡哪一個,他說不知道,确實不知道,好像各有各的可愛,各有各的好。
“不知道?那等她出現你就知道了!”他哥調侃的笑聲還在耳朵邊。
“見鬼!”他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把微卷的黑發弄得愈發淩亂不堪,知道是知道了,可誰能告訴他為什麼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