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之前不同意我帶同學回家,說不是自己的房子,”曾閏霞對她哥拙劣的借口表示出強烈的不滿,“現在李叔叔都将這套房子送給你了,為什麼還不能帶朋友回家?”
曾閏成沒有跟她說過這件事情,但顯然她看到了文件袋。跟一巴掌拍到臉上似的,曾閏成低下了頭。
傅廷恩開口道:“小霞,我還要趕回去的高鐵,有機會再品嘗你的手藝。”
他看着曾閏成臉上的表情,其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但他就是明白這個男人在感到羞愧。
這并不是令他感到驕傲和開心的饋贈,但顯然他妹妹并不明白這一點。
回到海德堡,傅廷恩徑直回了宿舍,飯也懶得吃,一個人坐在書桌前,一雙拳頭握緊松開無數次,嫉妒像螞蟻一樣啃噬着他的内心。
可是腦海中不斷閃爍着曾閏成凝滞的表情和驟然暗沉的眸光,他拿起手機,一條信息删了寫寫了删,最終發了一句: “未曾長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語人生。”
這是歌德的名言之一。他還是怕他難過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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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曾閏成的腿傷完全複原了,就主動發了個信息給傅廷恩,約他打網球,剛好又遇到上次那兩個帥哥。
一輪單打練習以後,開始雙打,曾閏成和傅廷恩配合始終默契,平局之後率先拿到6分,最終三局兩勝赢了這場PK。
運動真的是最好的情緒良藥,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之後,渾身清爽。四個人沖了個澡,相約一起去酒吧街喝一杯。
諾亞和漢斯,雙打的另一方,他們都是德國本地人,但是英語很流暢。他們互相交流了一下專業和學術方面的内容,當他們知道曾閏成是博士之後,還小小的驚訝了一把,因為跟外國人比起來,華國人确實比較顯嫩顯小,完全看不出曾閏成已經27歲。
學校周圍的酒吧街都是工業風的裝修,播放着電子音樂,燈光明滅變幻,是夜生活的基調。
基本隻供應酒,而且以啤酒居多,有少量小食,不禁煙,男男女女的大學生三五成群的湊在一堆,有的随着音樂節拍自嗨跳舞,有的湊在一塊吞雲吐霧。
幾番交流之後,幾杯啤酒下肚,諾亞和漢斯跟他們熟稔起來,肢體語言放松,能看得出他們是一對,相互摟着肩膀,貼着耳朵說話。
漢斯遞過來兩隻煙,問他們要不要,而且眨了一下右眼,示意這并不是單純的兩隻煙。
傅廷恩剛要拒絕,曾閏成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來,往自己嘴裡丢了一根,又遞給傅廷恩一根,示意漢斯他們自己有。
漢斯笑着說OKOK,将加料的煙收了回去。
傅廷恩被曾閏成叼煙的樣子震驚到,他上一次見他抽煙,還是分别的那個晚上。而今他點煙的手法已經很娴熟。
然而還有更令他震驚的在後頭,他示意傅廷恩把煙放嘴裡,然後伸手,摟着他的脖子跟他對了個火,跟隔着兩根煙接了個吻似的,看他呆愣木立的樣子,眼裡甚至閃過一絲戲谑的笑。
傅廷恩突然想起那天看他和德裡亞跳探戈,就是這種感覺,就好像突然釋放了天性裡不為人知的一面似的,與他平時的溫文形成極大的反差。
煙霧萦繞在他的嘴角,桃花眼微眯,帶着三分傲慢兩分冷漠和五分的漫不經心,讓人目醉神迷,移不開眼睛。
周圍喧嚣的音樂,諾亞和漢斯的調笑,通通不見了蹤影,隻有光影裡這個嘴角帶笑的男人。
他修長的手指夾着煙,跟捏着他心髒似的。他抽一口煙,煙蒂和他盈潤的唇之間發出“啵”的一聲輕響,似乎都清晰可聞。他舉杯喝了一大口啤酒,發出輕柔的喟歎……
傅廷恩渾然不知自己一直是呆愣的狀态,直到那個身影向他靠過來,一隻手臂張開,攬住他的脖頸。他才夢中驚醒似的,轉目看着他。
“廷恩,”他在他耳邊低語,“你是不是很想要我?”
聲線華麗,人魚的歌聲也不過如此吧,以至于他根本沒有聽清楚内容,語句明明清晰,卻從他的耳旁劃落。
曾閏成吸了一口煙,輕柔的封住了他的嘴。傅廷恩的腦海裡“嘭”的一聲,驚濤駭浪,喧嚣塵上。
他微微垂下眼,曾閏成秀長的眉,顫抖的睫,近在眼底。他後知後覺的發現唇齒之間有煙香與芬芳交纏缭繞,溫熱的唇貼上了另一抹柔軟,而他靈巧的舌尖已經在他的領地悠遊嬉戲。
傅廷恩本能的一把抱住他,閉上了眼,立刻化被動為主動,含住他的舌尖,瘋狂的吮吸起來。
這是他渴求了多年的男人,這是專屬于他的味道,不是在夢裡,也不是在他毫無知覺的狀态下。他怎麼可能不瘋狂。
對方的口腔似乎是空氣唯一的來源,他抱緊他,像要把他嵌進自己身體去一般。空氣越來越稀薄,卻完全舍不得放開,什麼技巧什麼節奏完全丢到了爪哇國,隻憑本能瘋狂的索取……
直到曾閏成将他推開,兩個人氣喘籲籲的望着對方。諾亞和漢斯早已不知去向,喧嚣的音樂重回耳際、迷醉的場景倒映在彼此眼底。
一根煙已經燒到手指,曾閏成将它按滅在煙灰缸裡,“去你那裡?”口吻就跟問他吃飯了嗎一樣随意。
傅廷恩牽着他走出小酒吧,走進大學城,走到他宿舍樓底下,樓上就有他單獨的房間,單獨的一張床,門一關,誰也不會打擾他們。
可是他卻遲疑了,轉身拉着他在長椅上坐下。夜色靜谧,草叢中不時傳來稠鳴,夜風拂過發梢,讓發熱的頭腦逐漸的清醒過來。
“為什麼?”傅廷恩問他。
曾閏成歎了口氣,“廷恩,你對我的執着或許來自你對我的想象。如果你想要這個身體,我随時都可以給你。它并不是誰的專屬,也沒有什麼特别之處。”他的聲音低下去,“等你真正得到了,你會發現,也不過是描金漆玉的表象下,裹着的一堆爛泥。”
一個骨子裡清高自傲的人,内心要經受着怎樣的折磨,才會說出這樣自我厭棄的話來呢?
傅廷恩久久沒有說話,原本激蕩的情欲卻逐漸的平息下來,他伸出手,在曾閏成怔愣的目光裡,輕輕的擁抱住了他。沒有言語,卻無聲的傳遞着安慰。
曾閏成隻覺得鼻頭發酸,他将頭靠在他肩膀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疲累在他的身體裡穿行,就讓我靠一會吧。請允許這片刻的矯情與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