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别說我了，你呢倩倩，陸毅那個書呆子今天送你什麼了啊？”趙萌萌臉上露出八卦的、迫不及待聽講的急切神情，想起那個隻知道死讀書、又不高又不帥還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身影，吃着黃桃罐頭，挑起的眉毛别提多得意了。

身邊的女生不作聲了，開始蘸料碟，故意下了滿滿的菜，問大家都喝什麼，裝作非常忙的樣子。

嘉行叫來老闆結賬，喝完最後一口熱梨汁。

“你是秦臻玉吧？”師倩倩突然搭話，見她手裡有零有整的紙币，掏出自己的蘋果手機，“欸，現金多不方便啊，我幫你換一下吧。”

嘉行看老闆把錢收好，拉好校服拉鍊，把下巴藏在領子裡，擡頭道：“心領了，謝謝。”

趙萌萌見她吃癟，差點沒笑出聲來，倒是從進來後就一直沒說話的郭婷很在意，和師倩倩确認，“是她？”

隔着透明門簾，隻見她雙手插在校服口袋裡，慢吞吞地走向街對面，站立在奶茶店挂着星星燈帶的防雨檐下，擋住一部分形形色色的平安果禮盒，不知道和老闆說了些什麼，點點頭後不疾不徐地走開了。

三人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就是她啊，上次英語考了136，占了她和郭婷的年級第一。

虛假繁榮的土地上，結出五朵不懷好意的金花。一朵總帶着一股阿谀，一朵總是永恒的委屈，一朵把柔弱的花肉當誘餌，一朵總是隐在其他花葉之後，一朵兢兢業業地奉承大家，負責給每一位暫落下風的小姐及時解圍。

管他是群雄逐鹿還是五國争霸，更無所謂是三國鼎立還是楚漢相争，反正嘉行抱着從水果攤阿姨那裡買的一大袋紅富士，悠哉悠哉往校門口走。

一個蘋果，紮點雪梨紙，綁個小絲帶，放個小電燈，就敢賣39.9，怎麼不去搶？

因為做生意不僅可以合法搶劫，被搶錢的還得謝謝他呢。

看着桌子上堆滿的各式各樣的平安果，嘉行表示看不了一點，真的，某些方面來說，學生最應該呆的地方不是學校，而是被生意人供起來的财神龛，簡直不要太好騙。

“你，不喜歡嗎？”小梨快要碎了，看主角不僅沒有露出她們期待中驚喜不已的樣子，反而發着呆，久久沒有反應，桌子正中央那兩個小香風風格的、蘋果上貼着雪花的手捧是她和顔悅一周前就在網上定材料，剛剛趁她不在組裝好的。

旁觀的錢艾萍多少也有點無措，雖然她們的捧花沒那麼時尚，可是泡泡紙、紅鹿角、白絲帶也是樣樣俱全，裡面的玫瑰花發繩、聖誕配色的對夾、香橙片棒棒糖、毛茸茸的雲朵玩偶……也是一個個女孩子仔細挑選，誠心誠意買來送她的。

椅子上放着一個方向盤那麼大的圓禮盒，其他男生送的什麼糖果手提盒、六邊形禮盒、透明蘋果球統統倚在四條桌子腿邊，任何人路過，都控制不住地多看兩眼，滿滿當當，乍一看門口商家的創意展會台似的。

現下她隻有一個煩惱，手裡15塊一大袋的蘋果隻有18個，眼下大大小小這麼多禮，和預想中一個天一個地，嘉行有點頭疼，怎麼分？

“怎麼會？我隻是沒想到這麼巧，大家都知道我愛吃蘋果，剛剛我還巴巴的跑出去買呢，”她把手托到底部，舉起懷裡的東西向大家示意，“沒辦法，從小就好這一口，一天不吃一個都睡不着。這下真的真的是非常感謝大家了！”

這下好了，滿足的大夥兒更是開心，紛紛去扶四向緻謝的秦臻玉，有人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有人拖過椅子給她坐，還有人把腳下裝書的收納籃騰空，拿過來給她裝這些禮物。

實在招架不住，她打斷這些好奇的、可愛的、恨不得把她族譜都問出花兒來的女孩子們，抛下一個比自己更有誘惑力的誘餌，“還有半個小時呢，我給大家分享一下考試技巧？”

李馨轉着筆，看着擁護某人的人群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随即大家争前恐後地拿紙筆、占位置。

這個小傻子！班長大人想，她就是一個隻顧着埋頭學習其他什麼都不管的小笨蛋。

她不知道從那天決定給她們小分隊補習的第一個晚修開始，一向最閑散的八班人現在已經成了這棟樓裡最積極的學生。

她不知道為了聽她的數學英語物理，班裡多少人曠了補習課，三周來東遠街上的輔導機構又失去多少他們班的學生。

她不知道班裡人怎樣默契地守護她挂到後牆上的那份手稿，甚至生日宴後送她回寝，萬鵬還得托到她，才敢問一句能不能把自己那份給趙明他們三兄弟抄一份。

她不知道大家上課怎樣刷她的題，不知道課後怎樣對她的每一頁備注死記硬背，更不知道每次下課鈴響時，大家怎樣硬生生止住下意識向她報喜的爆沖……

是的，她什麼都不知道，就像她坐位上發光的燈線，她先給這群走投無路的囚徒們點燃了希望的火苗，林沖逼上梁山，普羅米修斯偷盜天火，結局如何她毫不在意，因此也就無心挾恩，忘了非零和博弈裡，個人做出的理性選擇卻往往導緻了集體的非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