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錢多看來,之前的暗戀風波真的隻是場烏龍。因為張旻很快就恢複到了之前那生龍活虎的模樣,吃飯的時候胃口也一如既往的好,筷子舞得虎虎生風,吃肉吃得不亦樂乎,臉上看不出有絲毫陰霾。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張旻是誰啊?他現在可是國内的一線流量,上至圈内的大花小花,下至圈外的女高層女霸總,甚至于無數有權有勢的女粉絲都在哭着喊着想要嫁他。
覺得他暗戀自己?自己大概是昨晚的夢還沒有醒。
與其考慮這種無聊的問題,還不如想想自己那篇推理文的新章該怎樣寫。列大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事無巨細,不僅殺人手法殺人動機每一步推理手法都考慮到了,甚至連男女主角感情的每一個轉折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寫正文的時候肯定能順暢得仿佛飛流直下三千尺,一小時三千字不是夢。
而事實卻是,任你大綱細如發,該卡文還是得卡文。此刻,她正卡男女主角的感情戲卡得很銷魂。左看右看都覺得自己之前設定的情節既别扭又牽強,那種感覺就好像牛不喝水強摁頭,故意硬把不合适的兩人扯到一起,不僅不能讓人感受到愛情的絲毫甜蜜,反而還破壞了故事原本和諧的節奏。
她在酒店的陽台上吹了半天風,又泡了杯茶,慢慢地喝着,依舊找不到絲毫頭緒。
就在她準備重新理一遍大綱,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
門打開,一道高大纖瘦的人影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進來,一進門就啪嗒一下合上了她的電腦。
“就知道你又在寫文!寫什麼寫?陪我玩!”對錢多的電腦有如此深仇大恨的,唯有張旻一人。這即視感,就跟趴在門外撓門,想讓主人放下工作陪它一起玩的二哈簡直一模一樣。
估計他那些迷妹們做夢也不可能想到,他們眼中高冷禁欲的張影帝,私底下其實是隻讨人嫌的二哈。粘人,又愛犯蠢,讓人總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想把他拎起來揍得滿臉桃花開。
“等我寫完這章。”錢多打開筆記本,繼續盯着文檔發呆。
張旻湊過來瞄了一眼,然後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我知道,你一定又在卡男女主角的互動戲了。像你這樣的單身狗又怎麼可能寫得出那種甜甜甜,能甜到人心裡的感情戲呢?”
又一次被踩中了死穴的錢多立刻惡狠狠地朝他瞪了過去。
張旻卻渾然不覺,反而還若無其事地說起了錢多小說中的台詞:“男主說:你能感受到我對你的愛嗎?女主答:不能。然後男主回:畢竟父愛無聲。你這是直接抄的網上的段子對吧?我明白你是想讓讀者感覺到男主對女主有好感。但這麼寫真的有點用力過猛,顯得既尴尬又不合時宜。”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發現錢多并沒有生氣,這才繼續說下去:“與其直白地用語言來表達,不如将對白轉化為各種生活中的小細節。比如出現場的時候男主總忍不住會往女主那邊看,看到女主手指長了凍瘡,會偷偷往她儲物櫃裡塞凍瘡膏,還有知道女主可能被嫌犯盯上,男主會神不守舍,會驚慌失措。記住一點,人的嘴巴會說謊,但身體不會。”
張旻顯然真的曾經認真分析過錢多筆下的人物,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了,說到興頭處,甚至轉過錢多的筆記本,将文檔頁拉到某個段落,開始具體分析。
“我覺得你在這一段對男主的處理可能有點問題。他是高冷人設對吧?既然是高冷人設,又怎麼可能會直接沖到女主面前去幫忙?我覺得你這裡可以派男主的小弟登場,男主不是有個小弟特别不喜歡女主嗎?覺得法醫是男人的工作,嬌氣的小姑娘就該靠邊站,那就派他去。小弟既然那麼不喜歡女主,肯定不可能忠實執行男主的命令。中間不是容易鬧出幺蛾子嗎?你這時候再把男主派出來救場,豈不是就顯得順理成章多了嗎?”
錢多此刻已經完全驚呆了。真大佬啊!他一個學表演的,在劇情處理上竟然比她這個從大學時代就開始寫文的資深寫手還老道。果然,天賦這種東西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他剛剛講的這一點其實她也懂,就是很多寫作指導書裡提到的很重要的一條:要展示而不是說明。道理她都懂,但上升到實踐,卻總是忍不住會犯錯,或許這就是她寫了這麼多年依然是個撲街的理由。
“張老師,你分析得好有道理,張老師你怎麼可以這麼厲害?”
張旻被錢多崇拜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臉頰上立刻泛起了一陣紅暈,直紅到了脖子根。臉都紅成這樣了,他嘴巴上卻依然半點不謙虛:“我特别擅長揣摩角色,這方面連李導都誇過我。”
李導就是當年慧眼識人,帶着他以新人之姿霸氣稱帝的國際知名導演。果然沒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既然已經開了口,張旻也不吝啬于再多說兩句:“我知道你是劇情流寫手,但是你不能一味隻關注劇情。人物才是故事的核心,再好的故事也是要靠人物去呈現的。你不應該隻把他們當成推進劇情的工具,而應該把他們當成跟我們一樣有血有肉的人。注入真情實感描繪出來的角色才能真正變得有血有肉。”
錢多點頭如搗蒜,已經拿出了小本本開始記錄。
張旻耐心地等她記完,忽然嘴角一勾,嘿嘿笑道:“我幫你分析角色,你是不是應該投桃報李?”
“你想怎樣?”錢多擡頭,面露警惕。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幫我對台詞!”沒想到張旻卻隻是從身後拿出了新片的劇本。
幫助演員對台詞原本就是助理的工作,錢多不疑有他,立刻接過劇本點頭同意了。
“對哪場?”
“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