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芝擡頭,瞧見面前這張惹人矚目的臉蛋,驚魂未定,“你怎麼不說話,吓死我了!”
宋陵移開視線,他剛剛是想吓吓林年芝,現下肯定不會說實話。
剛進入岩洞時大家都跑散了,他随意選了一個最邊上的洞口,沒想到沒走多久聽見林年芝的喊叫,一時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宋陵左右看看,裝作沒聽見,“伍甜呢,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進洞前就走散了。”林年芝也沒多在意,抽出口袋裡的紙巾擦汗,現在的她汗流浃背,氣喘籲籲,簡直掉了半條命。
臉上也全是汗,林年芝氣鼓鼓的,瞪了宋陵一眼,徑直往前走。
宋陵趕忙跟上。
身旁有人陪伴,林年芝膽子大起來,走得虎虎生威,毫不露怯。
宋陵見林年芝不理會自己,心裡有些愧疚,又有點好笑。
他見林年芝後脖頸上挂着一小片稀碎的紙巾,随着走動搖來搖去,撓得心裡癢癢,應該是剛剛擦汗的時候黏上去的。
宋陵忍不住上前,輕輕地把紙巾拂下來。
脖頸被溫熱的皮膚接觸,轉瞬即逝,林年芝一愣,回頭,就見宋陵神色不自然地站在身後。
“你幹嘛?”林年芝疑惑地問。
宋陵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瞥了眼手裡有些濕潤的紙巾,硬着頭皮伸到林年芝眼下,“你的脖子上沾了紙……”
林年芝低頭,瞧着那半根拇指長的紙巾蜷縮在寬大的手掌中,也不知道怎麼地,臉熱起來。她向上瞅,竟然發現宋陵也紅了臉頰。
“你、你……”林年芝說話都不利索了。
“我、我……我就是好心。”
“我知道!”林年芝惱怒自己怎麼這麼扭捏,明明他隻是想幫自己。
他們剛好站在一處有着大片鐘乳石、像是春後長滿竹筍的甬道邊,頭頂上方隐藏的綠色聚光燈突然打下,把兩人紅彤彤的面容照得綠油油,呈現一種可疑的鬼臉效果。
兩人看見對方綠得發黑的臉,都吓得一激靈。
不知哪裡的喇叭開始念詩:“西崦人家應最樂,煮芹燒筍饷春耕。”
随後隻聽輕微“噗”地一聲,水花肆無忌憚地從腳邊噴出,像是在灌溉鮮嫩的竹筍,也澆了林年芝一臉。
林年芝沒想到一個恐怖岩洞探險竟會來這一出,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
“跑!”宋陵拉住林年芝,往前跑去。
林年芝抹了把臉,匪夷所思地喊,“這麼恐怖的地方廣播詩詞!蘇東坡他老人家知道嗎!”
身後的廣播還在放:
東風知我欲山行,吹斷檐間積雨聲。
嶺上晴雲披絮帽,樹頭初日挂銅钲。
野桃含笑竹籬短,溪柳自搖沙水清。
西崦人家應最樂,煮芹燒筍饷春耕。
宋陵跑在前面,緊緊握住林年芝的手,暢快地笑出來。
前方的路越來越寬敞,兩人都知道快要出洞口了,他們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
燈光暗下,視野有一瞬地模糊,林年芝揉揉眼睛,待睜開,面前所及之處,如被閃耀的星辰擠滿。
空中,樹枝上,綠葉上,花瓣上,就連夜空中的雲朵裡,好像都輕輕漂浮着黃綠色的亮光。
“好漂亮!”林年芝忍不住驚歎,她松開宋陵的手,小心地捧起一隻悠悠飛過的螢火蟲。
細微地光染上臉頰,也照亮了林年芝一雙烏黑的眼睛,她舉起雙手,湊到宋陵面前,小小的螢火蟲安靜地貼在柔軟的手心裡。
“你看!”林年芝興奮地喊。
宋陵把還殘留着體溫的右手背在身後,林年芝放開了他,心底竟然生出些許落寞,宋陵為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迷茫,他望着林年芝綻放笑容的臉龐,有些心不在焉,“很好看。”
“年芝!”
林年芝一愣,繞過面前的宋陵,探頭去望,闫明俊背着伍甜從岩洞裡走出來,伍甜趴在他的背上揮手。
“伍甜!”
林年芝趕忙跑上前,伍甜右褲腿膝蓋處破了,隐隐滲出血,一看就是摔慘了。
“怎麼摔的?”林年芝擔憂地問。
伍甜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跑得太快,沒刹住車,還好碰見闫明俊把我背了出來。”
“嚴重嗎?”
“不嚴重。”伍甜哈哈地笑,眼睛悄悄瞅向闫明俊的後腦勺,臉頰在黑暗裡紅了半邊天。
闫明俊沉默地把伍甜背到一塊大石頭邊坐下,又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根樹枝作為拐杖遞到伍甜手中,“用這個。”
伍甜感動地接過,擡頭沖闫明俊笑,“謝謝。”
“下次别跑這麼快了。”闫明俊直起腰,雙手插兜,不經意間離伍甜有了距離。
伍甜看得真切,身體一僵,輕輕說了聲好,漂亮的臉蛋失了血色,她尴尬地笑笑,撲進林年芝的懷裡撒嬌,“還是有些痛的。”
林年芝知道伍甜的心思,又站得近,看見闫明俊的動作,摸摸伍甜的腦袋。
“陳昊然沒跟你在一起嗎?”宋陵走上前問闫明俊。
“沒有,我們走散了。”
正說着話,就聽見陳昊然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放我下來,周叔,我能走!”
周叔單手扛着陳昊然往這邊走來。
陳昊然擡頭見大家都瞪着眼睛望着他,慌忙從周叔肩膀上掙紮地滑下,“咳咳咳,看什麼看!”
周叔早就看到了宋陵,眼睛仔細掃視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問題,懸着的心放下,才走向他身後站立。
傷心不是伍甜的風格,她很快打起精神,開玩笑道,“怎麼了陳昊然,吓得腿軟了?”
“才沒有!”陳昊然用力吼完,重心不穩踉跄了一下。
大家哈哈大笑。
空中的螢火蟲越來越多,像是在眼前織起一條條流動的銀河。
幾人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一時變得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