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說這是近兩天賣得最好的口味，大人小孩都喜歡吃。老闆娘人熱情，宋陵臨走前還送了兩顆糖雪球，說好吃下次來買，宋陵道了謝。

走在路上，宋陵看着手裡的山楂，想林年芝應該會喜歡，腦海裡浮現出女孩子的笑臉與歡快的聲音，宋陵不禁翹起嘴角，腳步也輕快許多。

路上行人都帶着笑，再拐過一條小街，就到他所住的小區了。

“宋陵。”

突然後面有人叫他，宋陵聽着耳熟，轉身去看，“……是你。”

*

大年三十早上各家早早來了，巷子門前停了好幾輛車。林年芝見天氣好，得到小姑媽準許後，将太奶奶推出門在院子裡曬太陽。

老人家剛睡醒，精氣神足，望着玩鬧孫輩們，笑個不停。林年芝剝了個桔子喂給太奶奶，太奶奶鬧脾氣，直說要自己吃。

老人家沐浴在陽光下，雙眼似珍珠潤了層水般光澤透亮，林年芝一愣，不知怎麼回應，坐在後面石凳上剝豆子的小姑媽笑道：“給太奶奶自己吃吧。”

林年芝隻好遞過去，太奶奶高興地拍手。

昨天林年芝父母又大吵一架，随之而來的便是冷戰，冰冷的風随着小汽車從林江市刮到崇景縣，凍壞了林年芝林文軒兩姐弟，林同桂與張水蘭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交流。兩人又好面子，為不讓人說閑話，過夜的屋子還是同一個，硬生生地連睡覺都憋着氣。

一大早上林同桂就說要帶小姑媽的兒子文傑去買菜，不用小姑媽林芳跟着。

家裡兄姐之間的矛盾林芳還是知道的，之前親姐林婷創業也找她借過錢，也許是看親妹妹要照顧老人孩子，問了幾句便沒再繼續。

過年重要的菜早就準備齊全，一般大年三十随便買些當天新鮮的水果蔬菜海鮮之類的就成，林芳就讓大哥去了。

林年芝閑得無事，又不願意進屋看電視，湊熱鬧去看了眼小孩子們貼的窗花，又坐到小姑媽旁幫忙剝豆子。

“今年天氣怪得很，雪下得那麼早，現在過年了反倒豔陽高照，在室外連厚棉襖都不用穿，”林芳一邊手下動作一邊問：“年芝，那段時間你們林江市遭雪災了嗎？”

林年芝說：“沒有，雖然雪很大，但是市裡處理很快，我們還正常上學的。”

“哦，那就好。我們路邊倒了很多大樹，巷子也出不去。”

“這麼嚴重？”林年芝傻眼。

“是啊，你瞧見巷子門口那排牆沒有，當時都被積雪壓塌了，幸虧沒砸到人。後來連着旁邊的老房子都掉了房頂，那屋子在風雪中搖搖欲墜，大家都怕圍牆砸下來，不敢路過，巷子裡的人快一個禮拜沒出去。”

怪不得昨天開車回來看見那片青灰色土牆重新修葺過，牆後面的房子也拆了，她以為是政府規劃導緻，父親一路上都在跟母親生悶氣，所以沒有發現。林年芝忙問：“那你們吃什麼？”

“冬天大夥家裡會存些食物，可以挨幾天，你大姑媽擔心我們，下午就過來送吃的了。”林芳說。

“大姑媽？”林年芝愣住，大姑媽家裡離這有些距離，那兩天風雪大，路上肯定不好走。林年芝好奇地問：“都出不去了，人怎麼進來？”

“不用進來，”林芳哈哈笑，“她想法活絡，人又有力氣，站在巷子口将吃的扔進來，雪厚，又都是大白菜土豆還有豬肉，砸不壞。”

沒想到還有這事，林年芝問：“那爸爸知道嗎？”

林芳雙手提起裝滿青豆的小籃子晃了晃，将中間如小山高的青豆鋪平，“沒有讓他知道，他本來就在為工廠的事煩心，要是知道巷子被封肯定會擔心你太奶奶。”

林年芝爺爺奶奶去世得早，都是太奶奶一人拉扯父親姑媽三人長大，隻要碰見太奶奶的事，三位長輩都會上心。

“小姑媽早啊。”林文軒這時伸着懶腰從屋裡出來，手上拿着塊餅幹問小姑媽有沒有早餐吃。

林年芝簡直要罵人，睡懶覺到這時候，簡簡單單的早飯還要找人做，林年芝趕在小姑媽開口前說：“你自己沒有手嗎？”

“我又不會。”林文軒嘟起嘴巴，他連燒開水都不會，怎麼會做早餐。

“那你叫媽做。”林年芝又道，反正自己是不會給林文軒做的。

“她心情不好，坐在床上看短視頻呢，我不敢過去。”林文軒可不想大過年的找罵。

“還是我來吧，”林芳站起來，笑眯眯地問，“文軒啊，你要吃什麼？”

“不用小姑媽，”林年芝從口袋裡抽出十元錢遞過去，“林文軒，去買豆漿油條。”

能去外面吃誰還願意在家待着，林文軒歡呼一聲，拿着錢跑了。林年芝将剝下的豆子皮收拾幹淨，與愣住的林芳說：“小姑媽，你可别慣着他。”

随後她又笑着問：“還有什麼事沒幹，我跟你一起啊？”

心中喟歎一聲，林芳摸了摸林年芝的頭，眨眨眼睛：“沒什麼了，今年你姑父也放假，咱們啊等着他回來大顯身手。”

“好啊好啊，去年姑父做的年夜飯還讓我記到現在呢！”林年芝欣喜道。

沒過多久林同桂與外甥提着大包小包回來了，他已經知道大雪天巷子裡發生的事，在屋子裡轉一圈，找到林芳拉到廚房，低聲埋怨，“你怎麼不跟我打個電話，那麼大的雪，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這不沒事嘛。”林芳好笑道。

“還好人沒砸着，多虧大妹想得周到，什麼都給你們送過來了。”林同桂想想都後怕。

“怎麼，錢還沒還，又開始誇人家了？”張水蘭倚在門框上，臉色嘲諷。

“你怎麼說話呢！”林同桂看見來人，變了臉色。

兩人互相怒視，都有些劍跋扈張的樣子，又礙于外面都是親戚，隻能抖着臉頰上的肌肉，忍着不說話。

眼看兩人這個樣子，林芳忙開口，“大過年的，吵架不吉利！你們要吵去外面，不要在屋子裡！”

做生意最講究這些，張水蘭忍了忍，氣得一跺腳，回了房間，又原地躺在床上，怒氣沖沖開始刷短視屏。林同桂抹把臉，臉色不太好看地離開。

直到晚上吃年夜飯，兩人紛紛冷臉不搭理對方，林年芝林文軒也看臉色行事，躲得遠遠的，盡量少在這兩個火山口面前晃悠。

這一天林婷一家沒出現過，年夜飯都沒來吃，大家聚在一起向太奶奶說吉祥話時太奶奶問起，被林芳說了一番話哄過去才作罷。

看春節聯歡晚會的時候林年芝給親人朋友發去新年祝福，又單獨給宋陵發了一條，她想了想，專門在表情包裡搜索一張可愛的熊貓恭賀新春圖也一并發過去。

宋陵很快回複：新年快樂。

林年芝：年夜飯吃什麼的？

宋陵：吃了你做的鹵肉，兩個包子，蒸了兩隻螃蟹，炒了一盤青菜。

林年芝捂嘴笑：還挺會吃的嘛。

宋陵發了個哈哈笑的表情包。

林年芝：這兩天快遞站忙嗎？

宋陵：不忙，你在老家多玩幾天，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林年芝：不行，唐姐那裡初三就要上班了。

宋陵：哦，我忘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宋陵說明天還要上班，要休息了，兩人才結束對話。

大年初二，林年芝拿着小姑媽給的年貨坐上回市裡的高鐵。

她先回了趟家放東西，又馬不停蹄趕往宋陵的出租房送從老家帶的特産臘肉，剛上到三樓，一擡眼，就見門口蕭瑟一片，年前買的春節對聯也沒貼，完全沒有過年氣氛。

林年芝有些奇怪，宋陵不是随口應付的人，他答應貼對聯就一定會做。

林年芝趕忙取鑰匙開門，屋子裡幹淨整潔，餐桌上還放着在菜市場買的對聯與窗花，包裝袋都沒拆。她頓感不妙，手上的臘肉直接扔在鞋櫃上，鞋也沒換徑直穿過客廳，進入廚房打開冰箱，過了快三天，包子餃子鹵肉還剩很多，一看就知道沒怎麼吃過。

這幾天宋陵沒有回來。

林年芝意識到這個問題，突然想起大年三十的晚上與宋陵微/信聊天，他記憶那麼好，大家說過的話都會記住，怎麼會忘記她初三要去奶茶店上班的事？

不再多想，林年芝掏出手機，給對方打電話，不接，再打，還是不接。

心慌加劇，難道宋陵出了什麼事？

林年芝趕忙關門跑下樓，往快遞站方向急速奔去。一路上，林年芝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又急切地想要制止自己胡思亂想。

現下，她的心很慌。

快遞站裡隻有張桐一人在裝貨，林年芝趕忙上去問，“張叔，宋陵呢？”

“宋陵？”張桐懷裡還抱着包裹，愣了兩秒，才道：“除夕前一天晚上給我辭職，說生病住院了啊……”

瞳孔一縮，林年芝毫不遲疑地轉身朝大馬路上跑去。

“喂！”張桐追出來，納悶地喊：“你們不是兄妹嗎？怎麼連他住院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