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度過一整個嚴寒冬日,體内的青春因子又躁動起來,開學這天,大夥都因見到好久不見的同學而興奮激動。
高三最後一個學期,即将畢業的師兄師姐反倒輕松不少,他們在教室外的長廊上站一排,趴在欄杆上,懶洋洋地曬着春日陽光,說着話。
陳家為了不讓陳昊然與宋陵有過多接觸,特意選在今日送他回到林江市,所以陳昊然上學來晚了些。他坐在吉普車上氣得快要爆炸,一路上罵罵咧咧,不管是誰,都被他從上罵到下,從裡罵到外,吓得開車的年輕小戰士瞥了他好幾眼,欲言又止,止了又止。
待将陳昊然放下車,小戰士一踩油門就沖了出去,絕不給對方再污染自己耳朵的機會。陳昊然将書包甩上肩膀,直沖教學樓,兩條大長腿甩得比風火輪還快。
“宋陵!”陳浩然跑進教室,一眼就瞧見宋陵坐在位置上望着窗外發呆,他簡直熱淚盈眶地奔過去抱住少年,突然一愣,“怎麼瘦了!”
說完就要上下摸索,滿臉心疼,無比像許久不見自己好大兒的老母親。
宋陵推開面前的人,無可奈何地開口:“好了好了,我好着呢。”
陳昊然将書包甩到桌上,一頓輸出,“你寒假怎麼過的,吃的飽穿得暖麼!我家老頭好狠的心,将我丢在雪窩窩裡跟着一群小戰士操練,連衛星電話都不讓我用!我可想死大家了!”
宋陵望着黑了一圈的陳昊然,笑道:“長結實不少。”他沒有說自己遭毆打的事情,陳昊然講義氣但沖動,知道後肯定會為他出頭。
“你呢,寒假怎麼過的?”陳昊然問。
“我去做了快遞員。”宋陵道。
“你去做快遞員了?”陳昊然瞪圓了眼睛,心疼地拍拍兄弟的背:“怪不得瘦了這麼多,”說着他四處瞟了兩眼,賊兮兮地從口袋裡掏出兩個有分量的紅包,趁宋陵不備塞進他的課桌裡,悄聲道:“我爺和奶給的,你收着。”
宋陵怎麼可能收,忙抓起一股腦塞進陳昊然校服的大口袋裡,“我有錢,不需要。”
“不不不!你必須要!”陳昊然急了,本來他就因之前沒有幫到宋陵而愧疚,現在見宋陵為了錢去做又苦又累的快遞員,當然要拿出自己小金庫。今年春節他是在軍營過的,這紅包還是今早下了飛機父親的警衛員拿給他的,陳昊然在看到兩個紅包的那一刻就想,要給宋陵。
伍甜與林年芝也站在走廊上曬太陽,上學第一天,大家都顯得很倦怠,兩人靠在欄杆上,見隔壁班兩位相熟的少年一站一坐在互相推讓着什麼,你拉我扯,陳昊然甚至急紅了眼,伍甜打趣道:“關系這麼好,我都想磕他們CP了。”
林年芝也感同身受,“磕他們倆應該不會塌房。”
伍甜聽了,有些吃驚地轉頭看林年芝,林年芝一臉疑惑地問:“怎麼了?”
伍甜尴尬地咳嗽兩聲,琢磨了一會兒才悄聲問:“你喜歡宋陵嗎?”
“啊?”林年芝張大嘴巴,驚訝地望着她,“為什麼會這麼說?”
“嗯,就覺得你們關系很好。”伍甜實打實道。
林年芝搖頭,不可否認,宋陵确實很出色,她有時候也會因為對方的無心之舉心跳過快,但也是一會兒的事,其實林年芝一直都不喜歡去琢磨男女之間的事情,她道:“沒有,我們是朋友。”
伍甜點點頭,她知道林年芝不會騙她。
沉默會兒,林年芝又開口,“其實……看到他,我有點感同身受吧。”
伍甜一聽,心中一陣心疼,誰都不會想到吃喝不愁的家庭裡,親生女兒會從小學就開始打工賺錢,連買件新衣服都要猶豫好久。伍甜拍了拍林年芝的肩膀,表示安慰。
“大可不必,我沒這麼苦情。”林年芝倒是笑了。
“哈哈哈哈!”伍甜放下心,也跟着笑,“是我矯情了!”
這時不知哪裡響起一個短促的可愛鈴聲,伍甜瞬間僵了一下,表情古怪中帶着一點羞恥,林年芝疑惑地望向她:“你怎麼了,剛剛是什麼聲音?”
“我的手機被老媽繳了。”伍甜惱怒地說。
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伍甜緩緩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粉紅色頗有童真意味的手表,“她怕我跟宋陵走得太近,竟然想出這種歪招,給我買了塊兒童手表!隻要我用這隻手表做什麼,她的手機上都能看到,簡直是侵犯我的隐私!”
伍甜咬牙切齒,恨恨地打開主界面,原來是她可敬的母親大人發來了一條短信。
老媽:上完晚自習早點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否則零花錢減半!!!
三個感歎号顯示着母親大人早已預料女兒的小心思,伍甜翻了個白眼,“我仿佛回到了幼兒園時期。”
說完用力地跺了跺腳。
林年芝一臉震驚,“阿姨看得好嚴。”
“是啊!我都要崩潰了,我都高三了,一點都不給我面子!”伍甜吼。
林年芝同情地怕拍伍甜肩膀,以表安慰。
伍甜生了會兒悶氣,突然想到什麼,貼住林年芝耳朵神秘兮兮地說:“聽說宋陵他爸這個案子,比想象中還要複雜。”
說完朝林年芝使了個“你懂的”的眼色。
“所以才要避嫌。”
林年芝愣住,看了眼隔壁教室方向,沒說話。
“唉……”伍甜趴在欄杆上望天,她本來對宋陵有意見,不喜歡看他跟林年芝走這麼近,但現在見人家這麼慘,孤身一人,什麼意見都起不來了。就在她幽幽感歎之時,手中電話手表又響起一首童真兒歌,歡快的旋律在走廊上跳動,旁邊的同學都循着聲音望過來,伍甜羞憤得臉都紅了,趕忙接聽,“喂!……嗯嗯,我知道,不會亂走!嗯,好!挂了!”
“你媽?”林年芝湊過來問。
伍甜點頭,“嗯,她說今天放學表姐來接我。”
宋陵到最後沒有收陳昊然的錢,他有自己的原則和傲氣,而且現在的積蓄加上快遞員工資和卓明父母的補償,有将近9萬塊,足夠他半年花銷了。
下晚自習的校園永遠是最熱鬧的,伍甜與林年芝背着書包繞過前方正在打鬧的幾名學生,往學校大門走。
校門外停了許多來接孩子的車輛,不遠處的梧桐樹下停靠着一輛吉普車,透過路燈,依稀看見陳昊然怒氣沖沖地瞪了駕駛位上的人一眼,書包一甩就上了車,車門“砰!”地關上,吓了路過的學生家長一跳。
兩人站在校門口搜尋一圈,沒見到宋陵,伍甜拉住林年芝,“算了,可能他先回了,我們也趕緊走吧。”
“不等表姐了?”林年芝被伍甜拖着走了好幾步。
“等她幹什麼啊?我跟你說前面新來了一個燒烤攤位,我請你去吃羊肉串。”伍甜喜滋滋地說。
“小甜甜!”甜美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笑臉悠地消失,伍甜轉臉看,表姐施琴開着一輛紅色汽車緩緩駛來,副駕駛窗戶打開,露出坐在駕駛位上可愛女人的笑臉。
“你要去哪兒啊?”可愛女人嬌滴滴地問。
伍甜一見到她就來氣,“跟年芝去吃點東西不行嗎!我、我又沒跟那個誰在一塊,怎麼說的好、好像我那、那個他一樣!别盯這麼緊行不行啊!”
伍甜又氣又急,說得磕磕巴巴,心中大喊我明明喜歡的是闫明俊!現在整得好像跟宋陵有一腿似的!
施琴聽懂了伍甜的話,也沒有生氣,“傻孩子,想什麼呢,今晚上我在附近吃飯,順道過來接你,快,上車吧。”
伍甜嘟起嘴巴,不情不願地上了後駕駛座,心中還想,就不坐你旁邊,哼!
“年芝,”施琴熱情地向站在車外的少女招手,笑臉更大了,“你怎麼還站着,快上車,我送你回家。我們好久沒見面了,一起聊一聊啊?”
見這麼熱情的施琴,林年芝不知為何有想逃跑的沖動,她努力遏制就要往後退的雙腿,有禮貌地笑道:“不用了施琴姐姐,我坐地鐵回去就好了,謝謝啊。”
說完趕忙溜了。
施琴眼巴巴地望向林年芝倉皇逃跑的背影,沖後座的伍甜說:“年芝越來越好看了,有種不一樣的美,你不覺得嗎?”
伍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表姐,年芝當然漂亮了,但這不是重點,我就想問,難道以後你們都要來接我下晚自習?”
雙手娴熟地打方向盤避開旁邊想要插上來的黑色汽車,施琴看了眼車内後視鏡裡的伍甜,微笑着說:“還不一定呢,你好好聽話,姑媽就不會這麼焦慮了。”
“我們就是一個賣殡葬品的跟宋家有什麼關系,幹嘛要弄得這麼緊張。”伍甜抗拒。
“你想得太淺顯了,畢竟我們在林江市做生意,人際關系是一個巨大的生意聯絡網。懂?”
“不懂,我要吃燒烤。”伍甜沒好氣道。